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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3 頁

 

  心馨轉身大叫一聲,攔腰抱住了神色凝肅、感動得淚眼模糊卻又苦有所悟的秦康。

  「秦康,太好了,不好了,你說是不是太好了?」心馨又哭又笑,也不管好不好看,有沒有人會笑她,一個勁兒地哭笑、跳躍。「你說是不是太好了?你說是不是?」

  秦康什麼話也說不出,卻用力點頭,拚命點頭。哲凡的來到,使他心中那模糊的想法更具體些,但——他不敢說,哲凡只是來陪伴浣思,如此而且!

  狂喜中,誰都沒有注意,正倫退後一步,又退後一步,終於無聲無息地沿著走廊離開了。他這樣離開是表示什麼?

  無論如何,正倫離開了。

  無論如何,玻璃病房中只有浣思和哲凡,這會是什麼呢?雨過天晴?

  第九章

  五點整,秦愷已經站在北一女校門口了。他等得沉默而安靜,心馨說好了五點半會出來,他卻寧願早些來,反正他坐在圖書館時也是那麼莫名其妙地不寧。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就快五點半了,秦愷移動一下,突然緊張起來,他也說不出為什麼,每天見面,那麼熱情的心馨也會令他緊張?他伸手抹一把額頭的汗水,他聽見圍牆裡響起了下課的鈴聲。

  五分鐘之後,潮水般的綠衣黑格的女學生湧著出來,成群結隊也不知道該怎麼去辨認。秦愷吸一口氣站直些,他想,心馨若出來該會看見他吧?

  女孩子們散得好快,也不過十分鐘,北一女門前已設有什麼人了,一個瘦瘦的校工掩上了半邊鐵門,然而,依然沒看見心馨的影子,莫非心馨忘了這約會?莫非她已離開?早晨分手時她不是一再叫喚著「別忘了」嗎?不可能她自己就忘了啊?

  或者——她有些事沒做完,她還沒出來?

  秦愷眼巴巴再等一陣,六點鐘,校工己關好大鐵門,只留下旁邊的小門出入,心馨沒有理由還不出來啊!

  考慮一下,他決定進去問問。才一進門,就被那十分盡責的傳達室工友攔住了。

  「找誰?什麼事?」工友上下打量秦愷,那一口江西國語令秦但似懂非懂。

  「高三的劉心馨,請問她走了嗎?」秦愷很有禮貌。

  傳達室工友再看秦愷一陣,秦愷一面孔的好學生、好青年狀,那工友滿意了。

  「劉心馨?早走了。」他說。他不認得那麼多學生,然而心馨是他通知的。「一位先生接她走的!」

  「一位先生?」秦愷不相信自己耳朵,他和心馨約好的啊!怎麼跑出來一位先生?

  「很年輕、很高、很體面、很漂亮的先生。」工友有些詫異,「咦?那位先生長得很像你呢!」

  「哦——」秦愷拖長了聲音,失望已掩飾不住。「那就算了,謝謝你!」

  轉身走出北一女,心中燃燒了一天的火焰熄了,雖然他的喜怒永不形於色,眼眸深處卻是失望。這是他的第一個邀請、第一次約會,他鼓起了全身的勇氣,他懷著無比的興奮,他等待了那麼長長的時間,心馨卻走了。和另外一個年輕、高大、體面、出色的男孩子,連話都不留一句,連字都不留一個。她明知他會來等、會來找的,她竟這樣,難道——他在她心中全無地位、全無份量?

  失望變成難忍的痛苦,付不出的感情比失戀更令人難以抵受,失戀——至少還得到過、還愛過、還被愛過,他——哎!甚至無從表達,無法表達,只能任感情在心裡燃燒,直到燒熔、燒化、燒死他——他是可悲的,為什麼除了書本,他總是笨手本腳的呢?

  書本幫助不了他感情的事,他能不能跳出書本,用自己的力量幫自己一次呢?

  他終於走到車站,預備等公路局車回家。每天的日子都是這麼平板,上學、放學、回家、書本,他的世界就只有這些,他被局限在這個範圍裡二十一年,他愈來愈覺得呼吸困難,他真想破空而出,但是——二十一年的生活已運行成軌跡,他該怎麼做?

  那個年輕、高大、體面、漂亮的男孩子是誰?竟能使心馨毫不在意地背棄了他的約會,是誰?那個見習醫生戴克文?或是——突然間心中靈光一閃,而且他幾平肯定了,那帶走心馨的人,會是秦康,他的哥哥。

  這真是個莫名其妙的念頭,卻真被秦愷所肯定,他說不出肯定的理由,那只是一種突來的感覺,他真是覺得那個帶走心馨的男孩一定是秦康——秦康就要同夢妮訂婚,心馨又曾誤會過他們之間的感情,為什麼秦康又去找心馨?這和他這兩天的怪異有關?

  坐在公路局車上,他一直被這問題困擾著,無論如何秦康沒有理由再惹心馨——秦康不是有意避開她嗎?他怎麼竟肯定那男孩是秦康?

  回到家裡,他果然看不見秦康的影子,他無法使自己再冷靜、再沉默,他找到在廚房做晚餐的母親。

  「媽媽,哥哥沒回來?」他問。

  母親詫異地看他一眼,秦愷也發問、也有問題了?

  「沒回來,恐怕不回來吃飯。」母親微笑說,「你找他有事嗎?」

  「沒有。」秦愷搖搖頭,「我只是問問。」

  「這個時候不回來就不會回來了。」母親很有把握似的,「他和心馨在一起。」

  心馨!果然是他帶走了心馨。秦愷心中一下子亂得不可收拾,他似乎能在亂線中抓到一點什麼頭緒,那頭緒卻隱在一層似真似幻的神秘中,他心中空蕩蕩著不了邊際,又急又難受,還有絲說不出的酸澀!秦康帶走了心馨,這並不表示什麼,他心中怎麼這般不寧?

  吃完晚餐,他像往常一樣在後院散了一會步,然後回到臥室看書、自修。他的臥室和秦康的並列,有一排嗇是對著馬路,只要他抬起頭,就能看見路上經過的每一輛汽車、每一個人。他手裡拿著書,眼睛望著窗外,他張望什麼?他想知道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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