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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5 頁

 

  「是啊!要不然我絕不會黃牛!」心馨拍胸口,「你明天去不去醫院?我們一起去?」

  「你媽媽可以見客了嗎?」他反問。

  「不能,她在防菌病房,爸爸在陪她,」心馨說,「我們只能在玻璃牆外看她。」

  「那——過兩天再去吧!」秦愷說,「你可以回去了,今夜就講到這兒。」

  「謝謝你,秦愷,」心馨站起來,抱起了她的書本。「戴克文說我心裡似乎只有你們兄弟,我想他說得對,有你們兄弟幫我,我什麼事都不必擔心了!」

  「你——心裡也——有我?」秦愷不能置信地問。

  「怎麼沒有呢?你們是我惟一認識的男孩子,現在還加上戴克文,你們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秦愷臉上有一抹奇異的紅暈,好半天他才說:「我——很高興,真的很高興。」

  他的黑眸出奇地明亮、出奇地漂亮、出奇地黑,也出奇地溫柔,閃動著的光輝像一首詩、像一個夢,像——無數彩色繽紛的希望。

  「秦愷,」本來要走的心馨看得發呆,她似乎在秦愷臉上冒見屬於秦康的光彩。「你怎麼——下子就變得不像你了?你是秦愷嗎?」

  「我是秦愷,我沒變——因為我心中快樂。」他說,「你帶給我的快樂!」

  「我?」心馨指著鼻子,連自己都莫名其妙。

  「你!」他肯定地對她笑,他勇敢地說出藏在心中好久、好久的話,「只有你才能帶給我快樂!」

  「秦愷——」心馨有絲感動,她瞭解沉默、孤獨的秦愷說這樣的話真難得。

  「喂!你們補習完了嗎?」秦康伸進頭來,他還沒有睡?他怎麼總是來得這麼合適?「我能進來嗎?」

  秦愷吸一口氣,先迅速收斂了眼中溫柔,他不願被秦康看到,很奇怪、很微妙的心理。

  「你隨時都可以進來,」他說,「心馨正預備回家。」

  「來!我陪你回去。」秦康親熱地擁著她的肩,「明天要我陪你去醫院嗎?」

  「你不上班?」她眨眨眼,喜悅地,「你不陪韋夢妮?」

  「可以請假,」他含糊著不提夢妮,並顧左右而言他,「哇!又有青蜜李?比我的大,好哇!你對秦愷偏心!」

  「胡扯!」心馨的臉漲紅了,卻流露出前所未有的嬌俏,「你只會胡扯!」

  「你要吃你——可以拿去。」秦愷淡淡地說。他的大方有一抹犧牲的味道。

  「開玩笑,心馨不殺了我?」秦康對臂彎裡的心馨笑,「原來劉心馨的心裡對秦愷就是不同些的,是嗎?」

  「你——你——」心馨急了,話都說不出來。

  「好了,好了,我們走!」秦康拍著心馨,半哄半寵。「再不走秦愷就發脾氣了。」

  他就這麼擁著心馨離開,他似乎又恢復了以往對心馨的親密,這是秦愷所樂意見到的,他寧願看見哥哥這種快樂的笑容,他怕哥哥昨夜的失常——

  心馨隨秦康離去,秦愷孤獨了,他永遠是孤獨的,他已習慣去忍受,何況案頭還有心馨為他留下的青蜜李,還有那陣引人的清香,還有那感覺到的觸手溫暖——他那孤獨也變得美麗。

  他輕輕翻開自己的書本,窗外飄來一陣心馨愉快的笑聲,還有秦康那開朗、親熱的笑語,書本上的視線不自主地移了出去,他看見心馨的書本扔在草地上,秦康捉住了她的雙手緊緊凝眸看她,她像個頑皮的孩子又搖又晃,歡笑中充滿了幸福——

  幸福?秦愷呆怔一下,他怎麼會想到這兩個字,這是絕對不適合他們的,絕對不——然而,那笑、那凝視、那歡樂,除了幸福還有更貼切的字眼嗎?

  強迫自己把視線收回,他的心再也不能安寧。他望著那青得發亮的李子,他覺得——屬於他的已失去了意義,那寂寞、孤獨也更深沉。

  他發現在心馨的心目中,他遠遠及不上哥哥,哥哥卻又愛著夢妮,奇怪又令人不解的是,哥哥的歡笑和開朗卻又在心馨身上,這——怎麼解釋呢?

  他拿起李子輕輕擦抹一下,或者——他該吃了它?

  對浣思來說只不過是一次長的睡眠,對床畔的人卻是不眠不休、心力交瘁的十二小時。

  十二小時之後,在半夜兩點鐘左右,無菌室中病床上的浣思從麻醉中醒來,先是一陣昏沉夾著火燒、針刺般的疼痛,接著發現四肢軟弱無力,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這——是怎麼回事?

  掙扎著輕輕移動一下,頭上令人忍受不了的劇痛令她開始呻吟,才一出聲,一隻溫暖的、寬大的、微顫的手握往了她的手。她心中一陣模糊的意念和難以形容的激動,劇痛減輕了些,她低弱地喃喃呼喚著:「哲凡——是你嗎?哲凡——」

  握著她手的溫暖手掌一緊,那顫抖也加強了。

  「我在,浣思!」哲凡的聲音,千真萬確是他的聲音。「我在你旁邊。」

  「哲凡——」浣思控制不往衝擊的感情,眼淚從眼角沿著腮邊流下來。

  「別哭,傻浣思,」哲凡的聲音有少見的溫柔,「你已經沒有事了,一切都好了。」

  浣思的手掌重重一震,傻浣思——那是在記憶深處,帶著蜜汁的呼喚,那是在多少世紀前滿有情意的細語,那是——那是——不可置信的夢中情景,那是永不復返的甜蜜回憶,那是戀愛時光,新婚燕爾的小插曲,傻浣思——她——她沒有聽錯嗎?傻浣思?

  「哲凡——哲凡——」她握緊了他的手,更多的淚水沿腮流下弄濕了大片枕頭。

  「又不聽話了?」哲凡——可是轉了性?他的冷漠呢?嚴肅呢?驕傲呢?他變成——二十年前的那個年輕人,那個剛從醫學院畢業出來的漂亮實習醫生,他——是二十五歲的劉哲凡,是嗎?是嗎?「不許再流淚,要高興一點,快樂一點,要堅強、要勇敢、要充滿希望,你知道我最不喜歡你流淚。」

  「哲凡——」浣思吸吸鼻子,扯動了頭上的傷口,痛得令她冷汗直冒,但——那疼痛、那冷汗都似乎不屬於她。「我不能相信,怎麼——會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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