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思呆怔一下,是啊!離婚五年了,還不能心平氣和?為什麼看見他就激動,不能——忘懷?不,不,她不可能再對哲凡有情,無論以前愛得多深、多厚、多濃,離了婚就是一筆勾銷,何況,她和正倫訂婚了!
「誰說不能心平氣和?」浣思努力振作,在哲凡面前,她是不受控制的失態。「我出來告訴你,我訂婚了!」
哲凡一震,訂婚?他緩緩地轉過臉來,就在轉臉之際,他的震動已收藏好了。
「恭喜你!浣思。」他又笑一笑,他的理智是超人一等的。「是正倫嗎?」
「是!就是今天晚上訂婚的。」她故意一揚頭。
正倫也是哲凡的朋友,他們的個性不同,卻也頗為談得來。她故意這麼說出采,只想看他的反應。她是有些稚氣的,既然放棄了他,又何必在乎他的反應呢?
「我正在想,你穿得這麼整齊到什麼地方去呢?」他說得好淡漠,真心的?「替我也恭喜正倫。」
「只是恭喜?」她有些不甘心,他看來全不介意。
「祝福你們!」他再說,「我不曾給你的,希望正倫能給你。祝你們幸福。」
話一說完,汽車也開走,她甚至沒看見他最後的一個表情。
就這樣——走了?她怔怔地望著汽車消失在遠處,那祝福可是——真誠?
她失望地回轉身,失望——她真的呆往了,難道她還希望他有什麼強烈的表示?難道她還希望看見他嫉妒?難道她還希望他痛苦?她——難道不那麼在乎他?劉哲凡,她的前夫?
這表示什麼?她又開始不安,又開始心亂,她又隱約覺得,和正倫這麼突然就訂婚,是錯了嗎?
她再回頭望望黑暗的遠處,她否認不了,真的,哲凡給她的感受還是那麼——強烈,那麼不能自己,然而,他們已離婚五年!
走上石階,推開大門,赫然看見本己回臥室的心馨赤著腳。沉著臉,失魂落魄似地站在那兒。
「心馨,怎麼了?」她吃驚上前。
心馨冒著聲音,硬著嗓子問:「你和他——真的訂婚了?」
浣思的心一沉,這是她所擔心的,她原不想這麼早告訴小心馨,看見哲凡,她忍不往就說了,心馨——
「你——聽見了,是嗎?」浣思力持平靜。
心馨臉色大變,浣思承認了,是不是?她咬著唇,一言不發地轉身奔回臥室,轉身之際,大串淚水已灑了下采——
心馨——浣思無聲地叫,她歷了女兒的心,是嗎?是嗎?心馨的淚水——
天!她把事情弄得多糟?
第二章
從清晨一睜開眼眼起,浣思就在矛盾、在猶豫、在考慮,該不該去醫院,要不要去醫院?這個念頭在腦中迴旋,弄得她一直心緒不寧,她根本沒什麼病的,是嗎?只是突來的一種頭痛罷了,連醫生都不需要看,去醫院豈非多餘?
早餐的時候,浣思看見餐檯上用空牛奶杯子壓住的一張紙條,是心馨留的,只有簡單的幾個字:「媽媽:請答應我一定要去醫院!心馨」,她更矛盾,去嗎?
她翻翻小記事簿,早晨會有四個女孩子來「回琴」。回琴是她所重視的,她從來不曾因為任何緣故而缺席。今天——若去醫院,她勢必讓那四個「回琴」的女孩子失望,雖然她的助手王小姐可以幫忙,然而,那些女孩子們眼巴巴地等一星期,苦苦在家中練習,目的就是接受她回琴時進一步的指點——算了吧!醫院的事有空時再去。
她穿了一套十分講究的淺象牙色秋裝,象牙色的高貴和成熟很適合她這年齡的女人穿,尤其這套裝是法國「皮爾卡丹」所設計的一流服裝,線條、剪裁都與眾不同,穿在浣思身上更是不同凡響。臨出門的,她照照鏡子,意猶未足地找出一條有「聖羅蘭」簽字的咖啡色圖案絲巾,再照照鏡子,這才滿意地離開。
她從來不在教鋼琴的時間穿這麼講究的衣服,今天——難道是她下意識裡有什麼意圖?去醫院?駕著和衣眼十分相襯的淺香濱色BMW,她一路上都在否定這個意念,她告訴自己,她根本不想去醫院,她根本沒打算見哲凡,她穿得講究——只因那特別晴朗的天氣,只因那特別愉快的心情——
駛到中山北路,經過馬偕醫院——醫院?她心念一動,記起了哲凡昨夜的話:「我希望你來,整個上午我都會在醫院等你!」突然之間,她的心亂了,亂得莫名其妙,也亂得不可收拾,這句話—浮上來,所有的意念都凝聚不起,所有的猶豫和矛盾都消失,她就這麼駕車直駛醫院——哲凡工作的醫院。
那是台北市最負盛名的私人醫院,設備和服務都是一流,當然,收費也是一流。醫院裡沒有固定的醫生,卻特約著台北最出名的幾位大牌醫生,像哲凡。所有的醫生都是在病人需要時才到醫院來,平時,醫生們都在自己的私人診所替病人看病,除非要借用醫院的特殊儀器,特約醫生也絕不會約病人在醫院見面。
哲凡約浣思采醫院,可是她的病特殊?
浣思把汽車停在醫院門前的小停車場,緩步走進那看來十分堂皇的醫院。眼務台的小姐看她氣派不凡,那笑容也就更親切了。浣思先打了一個電話回學校,把「回琴」的四個女孩子的情形告訴王小姐,才轉身安詳地對服務自小姐說:「劉哲凡醫生約我來的。」
「哦——」小姐眼睛一亮,哲凡是此地醫生大牌中的大牌,又是儀表不凡的單身漢,女孩子提起他都莫名地興奮。「劉大夫在院長室,他已來了好久。」
已來了好久,等她嗎?
「謝謝你,我這就去見他。」浣思微微一笑,她高興哲凡已來等她許久了!是等她,她知道!哲凡就是這種說一不二的脾氣,他說等就一定會等。
「請問——貴姓?」小姐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