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皺眉,光天化日下強搶人?他把視線轉向垂手而立、沉默而憤怒的天威,就是這個軍校的學生要搶人?若真如此,為什麼不逃走?
「你——是不是想——」警察變得頗難啟齒。天威那樣子怎麼像搶人呢?
天威冷冷一笑,怒火變成了可怕的烈焰。
「不是搶人,是想殺人!」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克軒,眼光如刀,令人不寒而慄。
「殺——人?!」警察也被弄傻了,這幾個人在做什麼呢?搶人已經夠嚴重了,還說殺人——
四周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場面眼看著很難控制了,警察當機立斷,迅速說:
「既然是這樣,你們四個都跟我來,到站長室去!」他揮手讓圍觀的人散開。「或者——是誤會吧!」
「是他犯法,我們——為什麼要去?」克軒不肯移動。
「犯不犯法不是你我可以判定的,請跟我來!」警察說。又轉臉對著天威。「我想不需要找憲兵,你雖是軍人,但是——我們只到站長室調解!」
天威不響,冷笑著大步隨他們走進站長室。他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搶人?簡直荒謬!他問心無愧,一點兒也不怕,但——怒火已凝聚成一股化解不了的仇焰。
「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呢?」那警察倒是十分公正、明理。
「我相信這位同學不會搶人,你們一定是誤會!」
「不是誤會,他分明跟蹤我們,」克軒哇哇大叫。「昨天他還威脅過我們,他——是蓄意搶人的!」
「是這樣?」警察皺眉。「你們原本認識的嗎?」
「我們不認識這種無賴,」克軒立刻說。有警察、有火車站站長,他不怕天威會怎麼樣。「是他糾纏我女兒,我女兒已經要訂婚了,他卻糾纏不清。我們想離開台北暫避一下,他又追著來,分明圖謀不軌——」
「請問——你追蹤他們來的嗎?」警察打斷克軒的話,轉向冷漠又陰森的天威,他奇怪,這個年輕人怎麼全不為自己辯白呢?
「隨便他怎麼說,」天威盯著克軒,一個字一個地說,「反正——他會受到應得的報應!」
「恐嚇!威脅!」克軒怪叫。
「這位同學,請說真話,我也不希望冤枉你!」警察對克軒的態度並無好感。
「喂!你怎能幫兇犯?」克軒漲紅了臉。「你該聽我的投訴,我——哎!這是我的名片,國際公司總經理,我不會說謊,你該相信我,他——是太保!」
警察再皺眉,克軒自報身份並沒有預期的效果,有錢有勢並不是一定對,是非黑白是絕對的,沒有貧富、貴賤之分!
「你再說一個字我讓你好看!」天威忍無可忍地向前一步,他不在乎任何人,他問心無愧,心中坦然。
「看,看,還有王法嗎?在警察面前也恐嚇人?」克軒怪叫。
「喂,你們警察做什麼的?不保護人民嗎?難道想幫著太保助長凶焰?我們是納稅人,你要負責!」
「我們是保護善良人民,卻也不能聽你一面之詞,」警察顯然發怒了。「是非要弄清楚,總不能冤枉人!」
「冤枉?你竟不相信我的話?」克軒幾乎跳起來。「那無賴、那太保自己都承認了,他想搶我女兒,把他抓起來——」
天威向前一步,迅雷不及掩耳的重重打了克軒兩巴掌——啪啪兩聲,把所有叫嚷的聲音全壓了下去,克軒呆了、傻了,天威真敢動手打人?他的臉變紅又變紅,兩頰也腫起來,他咬著牙、瞪著眼,卻再也不敢囂張。
「這是給你出言不遜的一點小教訓!」天威憤怒地說,「你既然說我想搶人,好,我一定不讓你失望,你等著瞧!」
拉開房門,天威大步地衝了出去,一下子消失在人群裡。
「抓他,抓他,」克軒又狂叫起來。「他打人、恐嚇人,我要告他,我要——」
有的事情是天注定的,好好壞壞,誰也改變不了,像天威——他還能走嗎?
☆☆☆
天智從學校趕回家,剛好十一點鐘。她在屋子裡悄悄地查看了一下,父母都回來了,在臥室裡睡得好酣,她搖搖頭,他們又過了怎樣的一夜?在賭台上竭盡心智把別人的錢變成自己的,這——可悲可憐復可恨!然而他們是父母,那是改變不了的!
她又看見飯桌上自己留下的字條,位置移動了,天威必已看見,還多了一個空牛奶杯,表示天威在很冷靜的情形下去火車站買票了。她點點頭也鬆一口氣,天威是改變了,和一年多前不可同日而語,至少,他能在剛烈暴躁的脾氣中找回自己的理智,這是她所希望的,她也非常瞭解天威在這件事上所下的決心和付出的精神、毅力,她想,就這麼風平浪靜地下去,天威必然能站穩自己腳步,走在光明的正道上!
她到廚房洗了牛奶杯,把字條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然後打開冰箱看一看,有一些現成的菜,是前天有賭局時剩下的,冰庫裡還有些凍牛排,勉強可以弄一頓午餐,天威回來還沒在家吃過飯呢!
她拿出牛排來解凍,又把剩菜搬出來,淘了米,洗了蔬菜——啊!天威喜歡吃鹹蛋蒸肉餅,應該弄一個,他一定會高興的。冰庫裡有點瘦肉,她拿出來切碎了,沒有鹹蛋,下樓去小店裡買兩個吧!反正天威還沒有回來!
她愉快又輕鬆地拿了鑰匙和小錢包下樓,在前面一條巷子的小店買了鹹蛋,又快步回家,她要把所有的菜在天威回來之前弄好,給他一個意外驚喜。
十二點半了,鹹蛋肉餅蒸好了,飯也熟了,天威還沒回來。
天智站在窗口往下望,為什麼還不回來呢?他知道她會等他,字條上說好了要去送他的,沒有理由還不回來,他的旅行袋也理好了放在床上,他總不至於就這麼空手回鳳山吧?
等待是最心煩的,莫名其妙的怪念頭四面八方地湧過采,大威當然不會出意外啦!他只不過去買火車票,自然也不可能又去生事,昨夜他說好了要走的,今晨出門也是平靜——他喝了牛奶。但——有什麼理由還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