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我知道!」天智控制了激動。「耐雪,若再見到他,務必叫他跟我聯絡,也把學校的事轉告給他,好嗎?」
「若他再來,我會做!」耐雪說。
「謝謝你,我們全家都謝謝你!」天智在電話那端叫。「耐雪,這件事不是兒戲,你一定要記住!」
「放心!我一定打電話通知你!」耐雪保證。
沉默一陣,天智似乎想說什麼又忍住了,終於只說了一聲再見,就掛斷了電話。耐雪還拿著話筒發了一陣呆,才輕輕放下,一抬頭,看見不知何時已回來的母親。
「媽媽——」耐雪大吃一驚,剛才沒說什麼吧?
「誰的電話?」母親親切又慈祥,卻有不可抗拒的威嚴。
「傅天智,中學同學!」耐雪低下頭,作賊心虛。
「你們好像在談論另外一個人,是嗎?」母親果然聽見了一切。「誰來過?又誰會再來?」
「是——文蓮,林文蓮,」耐雪又怕又急,只有用文蓮來抵擋一陣。「文蓮是天智哥哥傅天威的——女朋友!」
「是這樣的!」母親點點頭,不置可否地走進臥室。「我還以為你胡亂讓人到我們家來!」
耐雪對著母親的背影發了一陣呆,隱約的不滿冒了上來,表面上母親不怎麼管束她,實際上,母親控制了她的一舉一動,以致她不敢帶任何人回來。母親是好意吧?她想,但過分的精神控制,是否不當?母親沒想過她已長大,她已需要有自己的朋友、自己的天地、自己的世界、自己的獨立意志和思想,母親的無形控制是否可放鬆些、令她呼吸能真正暢通?
「來廚房幫我弄午餐,好嗎?」母親換好便裝出來,母親對她永遠不用命令的句子,永遠是徵求同意的口吻,但——她永遠也沒有不同意的權力。
「好!」耐雪答應著,一邊往廚房走。
母親已從冰箱裡拿出一些剩菜,拿出昨夜沒吃完的湯,又開始淘米,動作又快又純熟o
「剛才聽你說什麼逃兵,什麼坐牢,槍斃,」母親的仔細令人心驚。「那個傅天威犯了法嗎?」
「不是犯法,」耐雪下意識的。「情形我也不怎麼清楚,他是軍校學生,過時沒回去報到,大概是這樣!」
「哦!」母親把電飯鍋插好插頭。「他們的事和你有什麼關係呢?」
「沒有關係!」耐雪嚇了一跳。「完全沒有關係!」
母親又開始熱菜,叫耐雪幫忙,其實根本沒有她幫忙的機會,母親只是要盤問她。
「耐雪,」母親開了煤氣,抬起頭,精明銳利的眼光直視她。
「告訴我,這一星期來你到底有什麼心事?你覺不覺得自己變了好多?」
「心事?沒有啊!我哪兒有什麼心事呢?」耐雪益發不安了。
「我有改變嗎?」
母親再看她一眼,搖搖頭。
「耐雪,為什麼不對媽媽講真話?」母親慈祥地。「你有心事,有困難,我只想幫你,明白嗎?」
「媽媽——真的沒有心事,沒有困難!」耐雪漲紅了臉。「我從來都對你說真話!」
「那就好!」母親換了一碟菜熱著。「我們母女二十年來相依相伴,你該明白媽媽為你的苦心,媽媽的心絕對善意!」
『我明白,媽媽!」耐雪皺皺眉,母親怎麼說這些呢?莫非母親發現了什麼?沒有可能啊!
「那麼——別再心神不定,」母親笑了。「你該集中精神在書本上,其他的事慢慢再談!」
「是!媽媽。」耐雪不敢再說,她怕節外生枝。
菜熱好了,湯熱好了,母女倆坐在廚房的小餐桌上沉默地吃著。不知道是否剛才的一番話,餐桌上的氣氛輕鬆不起來,尤其是耐雪,她沉默得離奇。剛吃半碗飯,外面的電話鈴聲晌起來。
「我去接!」母親阻止了耐雪起身的動作。
耐雪表面上柔順不出聲,心卻加速跳動起來,不知道為什麼,她想到這個電話會是天威打來的。天威——那天的情形、那天的話又浮現心頭,他說:「我喜歡你,我就要你!」還說從此之後她就是他的了,但——整整一星期他沒電話,沒消息,那天的情形可是真的?
「找你!」母親重新走進來,平靜的臉上沒有一絲異樣。「一個男孩子!」
「大概是同學!」耐雪不敢正視母親。
「他說他是傅天威!」母親淡淡地。
耐雪只覺腦子裡轟然一聲,意識也模糊了。果然是天威的電話,他終究是記得她的,他終於還是來找她了,那不自覺的狂喜和特殊光榮在臉上閃動,放下筷子,她大步奔出客廳。
「是我,耐雪!」
「出來,立刻出來,」天威冷硬地命令著。「我在仁愛保齡球館等你!」
「但是我正吃飯!」耐雪抗議。「總得吃完飯才能出來——」
「聽著,我只等你半個鐘頭,現在一點差五分,如果一點二十五分你不到,你就見不到我了,」他一點也不留餘地地說,「你想見我,是不是?」
「天威——」她委屈地。
「一點二十五,你記住!」電話掛斷了,只有嗡嗡的聲音,單調而刺耳。
耐雪只猶豫了一秒鐘,咬著唇奔回臥室,拿了小錢包,衣服也來不及換的又奔進廚房。
「媽媽,我出去一下,就回來!」她說。
母親望著她,剛才的心神不屬,變成現在的神采飛揚,只不過一個電話,一個別人的男朋友打來的電話。耐雪的改變卻是那麼驚人,這——表示什麼?
「和那個傅天威?」母親問。聲音雖溫和,卻令耐雪覺得有刺,她剛才告訴母親天威是文蓮的男朋友!
「是——有急事,關於文蓮的!」她說。不能算說謊,是不是?他們總會談文蓮的。
「文蓮的事為什麼要找你?他不能直接找文蓮嗎?」母親不以為然地。
「他們——鬧彆扭,我替他們講和!」耐雪的臉也變了,她是不慣於說謊的。
「去吧!」母親從頭到腳看她一遍,看得她全身發涼,天,一點二十五分,快來不及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