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情形怎麼樣的呢?你說清楚些,」耐雪深深吸一口氣發生了這樣的事,難怪天威會大受刺激。「他們除了帶走阿泰和客人,還有什麼?」
天威咬著唇,牙齒深深地陷在肉裡。
「他們搜出了我們的流動周轉金!」他搖搖頭。
「多少?可以——拿回來嗎?」她敏感地一震,她不知道天威已在為錢煩惱,他受不起這個損失。
「大約六十萬,」他牽扯一下嘴角,漂亮的臉上一片陰冷。「是我們的全部!」
「能拿回來吧?能嗎?她的聲音也抖起來,六十萬,天!誰賠得起?
「我想——不能!」天威忽然振作一下,臉上現出奇異的光芒。
「那——那——」耐雪想問「那怎麼辦?」卻打住了,問這樣的問題豈不是火上加油?
「放心,逼不死我傅天威的,」他露出一絲——殘酷的笑容。
「無論如何也得跟他們周旋到底!」
「你怎能跟他們作對?」耐雪誤會了,也嚇壞了。「他們是警察,有法律支持的!」
「誰說他們?」天威笑得令人心寒。「我是指那告密的人,我發誓讓他得到報應!」
「但是——阿泰呢?先得保他出來才行啊!」耐雪說。相處的這些日子,她對義氣的阿泰甚有好感。
「有人去辦了,」天威搖頭。「他回來,我們可以知道更多的小溪!」
「天威,」耐雪顯得怯生生的。「阿泰回來,這個場合——會再支撐下去嗎?」
天威沒有立刻回答,眼眸中的光芒連閃。
「傅天威真就這麼倒下去?」他反問。
「沒有錢——怎麼支持?」耐雪擔心的是現實問題。
「原來我們也是沒有錢,一毛錢也沒有!」他說。
「阿泰說——現在再去周轉恐怕就困難了!」她怯怯地。
「難不倒我傅天威,」他笑得蠻有把握,蠻有信心。「阿泰不是我,他怎麼知道我的事?」
「天威,我是想——能不能——能不能——」耐雪鼓起勇氣,這何曾不是一個收手的機會?
「住口!」天威臉一沉,神色變得好嚇人。「你若想跟著我就別出主意,在這個地方是我決定一切,不是你,不是任何人!」
耐雪倒吸一口氣,不敢再出聲。
就在這一個時候,守在樓下的阿發大步奔進來,他看來是一口氣從樓下奔上來的,進了門半天只是喘氣,漲紅了臉什麼也說不出。
「怎麼樣?阿泰回來了嗎?」天威皺著眉。
「是,是——」阿髮結巴地又指又比劃。「阿泰——他正在上樓!」
天威一言不發地衝出臥室,耐雪看阿發一眼也大步跟著出去,果然,阿泰已經進了客廳。
「怎麼樣?」天威凝定目光注視那鐵塔般的男孩子。「他們有沒有為難你?」,
「沒事,放心!」阿泰搖搖頭,眼光越過天威投向耐雪,似乎在猶豫該不該說下去。
「其他的人呢?還有錢?」天威一把抓緊了阿泰的手。
「其他的四個也放了,」阿泰吞一口口水。「老大,這一次——我們是不是要散了?」
「誰說的?」天威猛然一拍桌子,全體都嚇了一大跳。「要散——除非我傅天威死掉!」
「可是——」阿泰比較老實,六十萬被充公的事他說不出,他明知那些錢來之不易。
「休息三天,然後重新開始!」天威說得斬釘截鐵。「阿泰,你去休息,我出去一趟!」
「這麼大雨,天威,你去哪裡?」阿泰抓住他。
「找周俊彬!」天威眼中凶芒暴漲。「冤有頭,債有主,傅天威還有一口氣在,他逃不了!」
「天威,你別去生事!」耐雪擋住了他的路。「你該知道你不能露面的!」
「讓開!」天威一把推開她。「誰敢阻止我,我殺了他!」
「天威——」耐雪又急又怕,她知道天威會殺人,天威那樣子已豁出了性命,不顧一切了。「阿泰,你攔住他,你不能讓他就這麼去——」
「老大,周俊彬一定要找,卻不是這時候,」阿泰走到天威身邊。「他會等在家裡讓你找到嗎?」
「我——去打得他那兒稀爛,讓他知道我傅天威還沒有死,還有手有腳有口氣。」天威憤怒地。
「這樣的事哪需要你去?」阿泰對阿發做一個暗示。「阿發,找一班兄弟去搗了周俊彬的巢,現在就去,令他們措手不及,殺得他們片甲不留!」
「放心!錯不了!」阿發一揮手,和阿胖雙雙走出去。
阿泰透一口氣,慢慢轉向天威。
「然後明天去找周俊彬,他一定會露面了,」他慢慢說,「我和你一起去!」
耐雪心中一寒,這是什麼?報上說的黑社會大火拚?
「你們——非這麼做不可嗎?」她軟弱地呻吟。
事實上,耐雪也知道天威和阿泰非這麼做不可,那個圈子是大沼澤,當第一腳踏進去的時候已不能後退,非逼著往前走,非逼著越陷越深。她不知道泥沼的對面有沒有岸,可有人走上岸?她只看見太多的人在泥沼中掙扎,有的人還能支撐著站立,有的人已經泥足深陷的失去了掙扎的力量,有的人已慘遭滅頂——天威以後會怎麼樣?她不知道,她不敢想!
她仍舊上班,下班,一星期過去了,天威的賭場早已又恢復了,天威哪兒來的錢呢?看他們那一班人都若無其事的樣子,報紙上沒有任何消息,她心裡懷疑,阿發、阿胖帶人去搗毀了周俊彬的地方沒有?天威和阿泰又去找過周俊彬沒有?他們什麼都不說,她自然是不敢問,天威那駭人的脾氣——
她坐在寫字檯前,快下班了,所有的工作都已做完,她腦中又來回地轉著天威他們的事。她自己也奇怪,為什麼明知天威的所作所為竟沒有離開他的心?離開——她搖搖頭,她真是從沒想過這問題,她愛天威,她認為那該是一輩子的事,只是——天威依然是忽冷忽熱叫人摸不透,也叫人苦惱著,天威——到底對她有幾分愛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