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著皮包走出公司,思堯完全沒有注意她,她竟有些失望了——怎樣?她希望他注視她嗎?怎樣的心理呢?
站在馬路上,她突然感到一陣彷徨,她已經沒有家可回了,這個時候,總不能回到小旅館,那間小小的、陰暗的房間會困死她,悶死她,那麼——回媽媽那兒?不,不,回天威那兒——哎!回天威那兒!
決定回去,莫名的興奮湧上來,矛盾、不安卻消失了,她跳上一輛計程車,她不能忍受公共汽車一站站的把她帶回來。她要盡快見到天威,天威該回去了吧?
紅門依舊,此時她的心情與中午時相差何其大,她知道,只要見到天威,她絕不再計較昨夜他的粗暴——屋子裡靜悄悄的似乎沒有人,難道——
仍沒回來?臥室果然空著,天威不在。
耐雪懷疑地想,阿泰不可能騙她吧甲阿泰是他們之中最善良也是對她最好的一個,沒有理由騙她——轉往阿泰的臥室,很意外的,他睜大眼睛躺在床上。
「阿泰,天威呢?」耐雪問。
「啊——大嫂,」阿泰跳起來臉也紅了,聲音也結巴了。「你——你回來了?」
「天威呢?沒有贖出來嗎?」耐雪皺眉。
「中午就出來了,他——」阿泰直吞口水,又為難又歉然又不安地。「他——」
「他人呢?傷得嚴重嗎?」她關心地。
「不怎麼嚴重,敷了藥過幾天就沒事,」阿泰的態度有說不出的彆扭。「不過大概會有疤!」
「他人呢?」耐雪再問。
「他——他——」阿泰張口結舌,就是說不出話來。「我——我——他——」
「別說不知道,」耐雪沉下人,「你一定知道,是不是又去賭了?」
「不,不是去賭——哎!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阿泰臉紅脖子粗。
「阿泰,為什麼對我也不說真話,」耐雪生氣了。「難道我還會害他?」
「不,當然不會,」阿泰手足無措。「他——他——」
「告訴我,」耐雪懷疑到了頂點。「我一定要知道他在哪裡,我今天一定要找到他!」
「大嫂,我——」阿泰看來是真的為難。「你別生氣,他——只是逢場作戲!」
「什——麼?」耐雪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逢場作戲?什麼意思?女人?
「不關我的事,是他自己在賭場認識的,」老實的阿泰在心慌意亂下全說出來了。「是個酒女,很紅的!」
耐雪呆在那兒,像被一個悶雷打中,這是她連做夢也想不到的事,一個紅酒女?!天威除了賭還沾上了女人?這——從何說起?
一種苦澀的味道在嘴裡蔓延開了,沈耐雪,你這天字第一號的大傻瓜,滿懷柔情地回來看受傷的人,想不到受傷的人卻在一個紅酒女的懷裡,天威,天威,他真對耐雪寡情至此,薄倖至此?
「她叫什麼名字?他們——現在在哪裡?」她木然地問。
「大嫂——」阿泰囁嚅地,他闖了禍,是嗎?
「請告訴我,阿泰,這是我惟一的請求!」她正色說,「請告訴我!」
「大嫂,別去吧!」阿泰吃力地說,「這——大家都會不好意思!」
「你放心,我只是去看看,」耐雪笑了,笑得好飄忽。「只是看看,我不會令大家難堪的!」
「但是——」阿泰望著她,他同情她卻無以為助,她是好女孩,人好,心好,就是命運對她不好。
「相信我,阿泰,我不會鬧事,只是看看!」她的笑容更柔和平靜了。
「那——好吧!」阿泰終於說了一個地址。「我想天威是瘋了,他從來對妞兒都不感興趣的!」
耐雪不出聲,轉身走出去。
她坐計程車直到阿泰給的地址,那是一幢非常高級、非常新穎、非常講究的大廈,紅酒女的家?她不考慮地,上電梯,事情總要解決,總要有結果。
她按了門鈴,開門的是個女工,但她已看見和一個妖媚的女人親熱坐在一起的天威。
「找誰?」女工很沒禮貌,一副狗眼看人低狀。
「找他!」耐雪指著沙發上的天威。
天威聞聲抬頭,看見耐雪時,意外得皺皺眉,然後大步走過來。
「你找我做什麼?」他冷冷地盯著她,聲音裡沒有一絲感情。
「誰告訴你地址的?」
「阿泰!」耐雪也望著他,卻冷不起來,她罵自己沒出息,哭什麼呢?真不中用。「我只——看看你!」
「我有什麼好看?又沒死!」他冷笑一聲,順手把門虛掩上,把他和耐雪都關在門外。
「阿泰說你受傷——」她吸吸鼻子。
「哼!雖然你用錢贖我出來,也別在我面前作出一副恩人狀,」他煩悶地。「我沒要求你這麼做!」
「天威——」她倒退一步,他真是不知好歹得如此這般?
「誰叫你贖我?是你犯賤,」他冷酷地笑。「你不是已經走了嗎?回來做什麼?去找你的程思堯啊!」
「你——欺人太甚,傅天威,」耐雪忍無可忍。「算我犯賤,只因為我看錯了你。」
「你是看錯了,」他邪惡地笑。「我傅天威只接近可利用的人,像美虹,她是最紅的酒女,你明白嗎?」
「我不明白!」她生硬地說。她真的不能相信眼前這個男孩是天威,天威——哪兒是這樣的呢?天威原是個有良心、有骨氣的人,眼前這個天威——
「那麼讓我告訴你,」他毫不在意地說,「我陪她玩,陪她上床,陪她做一切她希望做的事,因為她有錢,聽見了嗎?她有錢,我要多少她都給我,她喜歡我!」
耐雪心中冰冷了,想嘔吐的感覺直往上湧,天威是邪惡、下流、墮落至此?為了錢,竟可以陪酒女玩,上床,做任何事?天,這是天威嗎?沒認錯嗎?
「你不覺得可恥?」她忍不住說,「你在出賣自己!」
「可恥?別人賣不了我這麼高價呢!」他笑。
耐雪搖搖頭,她心中的天威已死,眼前這個——只是個像天威又恬不知恥的傢伙,她犯不著再跟他多說,這樣的人——讓他永遠從記憶中消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