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工作人員的談笑聲飄來,充滿八卦的氣息。
"發生了什麼事?難道昨晚她跟張導打架?"
"應該是吧!嘿,除了張導,還有誰會浪費力氣跟她打架。"
"他們不是一直很恩愛的嗎?"
"再恩愛的一對也有打架的時候,何況她的脾氣那麼壞。"
"難怪張導今天的臉色也不好……"
正說到興奮處,忽然門外蹬進一雙能把地板擊碎的高跟鞋,林雪茜滿臉怒意地一屁股坐到鏡子前,眾人立即噤聲。
她摘下墨鏡,端木佟愕然,那雙眼波流轉的美目,一日不見,竟變得如同熊貓般,又黑又腫,還隱隱含著未乾的淚痕。
其中悲痛絕望的眼神顯而易見!
如果這真是她跟張子慕打架留下的傑作,那麼這一架肯定打得很激烈。
"雪茜姊,我替你化妝……"托著粉盒的化妝師小心翼翼地上前。
"化個屁!"林雪茜像找到發洩對象,拍案而起,"你沒看見老娘我眼睛傷成這個樣子嗎?"
"那今天的戲……"
"不拍了!"她氣憤的手一揮,"你們出去告訴張子慕那個沒良心的傢伙,我今天就是不拍戲!看他能把我怎麼樣!"
眾人面面相覷,聳聳肩各忙各的去,當然沒人敢向張子慕那個"沒良心的"傳達一個怨婦的憤怒,他們知道,戀人們的憤怒總是很短暫,隨時都有可能轉變成破涕為笑,還是少管閒事為妙,免得無意中成為離間情侶的罪魁禍首。
"阿佟,你幫我看看這條裙子合適嗎?"不料,卻有一個輕快的聲音不恰當地響起。
完全沒有注意到氣氛不對的關風穎從更衣室裡步出,也許是換上新裙子的緣故,她的臉龐似塗上一抹閃亮的粉藕色,神采奕奕。
這份神采比林雪茜的面如死灰鮮明有趣,而林雪茜在這一對比中,幽怨的眸凝得更深了。
"裙子很漂亮。"端木佟不得不趕緊回答。
"我不是說款式,我是說顏色。"關風穎依然沒有理會周圍的鴉雀無聲,旋身轉出一個優美的弧。
自從她向端木佟坦白自己是全色盲的事實後,便把眼前的男人當成她配色的參謀,挑衣飾、換壁紙、買傢俱……總要不厭其煩地問他意見。
為了今天這場戲,她特地換上新裙子,這一舉動讓端木佟心中那種說不出形容詞的微妙感再次沸騰。
也許她只是為了配合戲中的情境,別無其他意思,但在端木佟眼裡,仍然意義特殊。
裙上帶點淡淡粉紅色,彷彿朦朧的晨光投進他的心湖。
粉紅色?、
這種世人眼中柔嫩的顏色,卻跟他腦海裡一段猙獰的記憶有關。
每當他看到它,都會很快的,從先前的賞心悅目,變成血腥的畫面,彷彿鮮血一滴又一滴染紅他的視野。
端木佟的容顏凝固了,記憶中那輕快的笑聲掠過耳際,那笑聲曾經屬於一個女孩子,可惜,她已不在。
原以為逃到寂靜無人的地方,療了一年的傷,心裡的傷可以痊癒,卻不料猙獰的記憶始終不肯放過他,當粉紅色出現時,便如影隨行。
"阿佟!阿佟!"關風穎的十指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出神?很少看見你這個樣子。"
"聽說今天這場戲很關鍵……我有點緊張。"他隨口編了個謊言。
"第一次拍這種戲的確會有一點尷尬,"關風穎投以笑容,"等一下叫導演清場,人少一點會比較輕鬆。"
一個女孩子,做這種吃虧的事,反過來笑著安慰他。端木佟的心裡頓時升起歉意,為剛才的謊言,為了即將對她的冒犯。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這裙子的顏色到底好不好?"她又旋了一圈,不肯放過他。
"很配你。"他的眼睛似乎還沒有完全適應它,稍稍瞥向一側。
"張導說,這一場是男、女主角的定情戲,所以叫我穿得亮一點。"關風穎快樂地挽起他的手,"你覺得好看就OK。"
"喂,你們兩個不用這麼親熱吧!不知道的人還真會以為你們在談戀愛。"一旁的于思瑩嘲諷著。
"愛麗絲很容易入戲,是天生的演員。"另有觀眾讚賞著。
"對呀,不像有些人,演了十幾年的戲依然不懂醞釀感情。"更有好事者悄悄朝林雪茜的方向瞄了瞄,意有所指,嘿嘿暗笑。
仗著有張子慕在,林雪茜脾氣隨便亂發,眾人雖然不會正面與她衝突,但遇到機會也不忘諷刺她一下。
"開工啦,開工啦,拍完再閒聊。"面對冷凝的氣氛,從來都是于思瑩在打圓揚。
眾人也相當寬容,沒有再繼續冷嘲熱諷,打起精神,準備"開麥拉"。關風穎催促著仍然拘束的端木佟往外走,誰也沒有注意到他們身後一雙充滿忿恨與嫉意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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職業演員和非職業演員的區別在鏡頭前一覽無遺。
她能迅速地調起情緒,排除一切雜念,等待那激情的時刻,而他卻不能。
望著關風穎那深邃的眼眸,寒星般的晶亮粼粼泛起,恰如深情的戀人,端木佟不覺臉紅,心跳加速,手足無措,言語結巴。
這場戲的背景是恬大的花園,電閃雷鳴的長空,潑灑著冷雨。
關風穎穿著粉色的長裙,裙幅隨風飛揚,彷彿昏暗中一枝搖曳的薔薇。
她長長的卷髮濕漉漉的,帶點凌亂的美麗拂在頰邊,襯得一張雪色容顏越發撩人心弦。
劇本中,她打了他一巴掌,他終於克制不了自己吻了她,先前針鋒相對的男女終於衝破彼此的防線,抵死纏綿。
那是一種激烈的感情,愛意、仇恨、嫉妒、酸甜苦辣……全數融化在一起,當然,還有眼淚。
端木佟沒有經歷過這樣的感情,自然無法表現出來,任憑導演如何引導,他都吻不下去。
最重要的是,她身上的那縷粉紅色,在他眼中如此掙獰可怕,叫他怎敢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