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佟,你要投入一點!男主角一直深愛著女主角,但看著她跟別的男人在一起,又冷著面孔不斷地傷害她,直到這天在花園裡,兩人之間的戰爭達到沸點,她狠狠地甩了他一個巴掌,而這個巴掌就像是催情劑,讓他終於按撩不住吻了她……吻過之後,他才知道原來她也是愛著他的,這麼有意思的一段戲,阿佟,你怎麼就找不到感覺呢?"
張子慕不厭其煩地重複著劇情,手舞足蹈,異常激動。
而端木佟始終沒有被這濃郁的藝術氣氛感染,依然呆呆地搖頭。他不懂,為何愛著對方,要傷害對方。打出的一掌,是傷害的對象,怎麼會反倒變成催情劑?
"愛麗絲一掌一掌地打下去,阿佟卻總是不敢吻她,再NG幾次,我們男主角的臉恐怕會腫得椽豬頭!"
"呀,如果真的腫起來,這戲該怎麼拍?"
"哈哈,阿佟太老實了,美色當前也不如享受,如果換作是我,早就狠狠地吻得美女喘不過氣……"
劇組工作人員看熱鬧般,嘻嘻啥啥,因為跟端木佟早已混得有幾分交情,說話相當放肆。
他們越說端木佟越羞。
"呃……"一旁的關風穎清咳兩聲,"導演,不如……換我主動吻阿佟吧。"
嗄?眾人一愣,隨即爆笑出聲。
"阿佟,你太沒用了,人家女孩子比你勇敢好多。"又是一陣取笑。
"換你主動吻他?"張子慕搖頭,"愛麗絲,你勇氣可嘉,不過這樣一來,劇情全變了,感覺也不對了,不可以,不可以!"
可憐的男主角臉龐紅至發紫,看著他的窘態,張大導演也不急於求成,大方地揮揮手,"大家先休息一下,半小時後再開工。"
別人趁機休息,他趁機放鬆。
好幾次請求導演把這組鏡頭跳過去,等到他找對感覺時再拍,但戲拍一集播一集,該來的遲早要來,逃避不是解決的辦法,張子慕沒有理睬他的呼籲。
清晨到現在,攝影機轉了又停,停了又轉,攝影的高溫逼出衣領間的無數汗水,一道又一道目光炯炯的注視下,他除了害羞,還有愧疚。
從沒讓人如此急切地等待,也從來不曾如此緊張,端木佟發現自己接下這宗Case後,生活變得異常。
關風穎一直站在他身邊,耐心地啟發他,引他入戲,安慰的話語像夏日的風,吹進他燥熱的心。他喜歡這樣的體貼人微,像一道誘人的甜點,讓他吃了想再吃。
剛被眾人嘲笑了一番,他知道,她一定又會過來為他打氣充電的。
但這會兒,等著等著,猛然發現,這位善良的女主角卻不見蹤影。
出於職業本能,端木佟警惕起來。
站在噴泉池邊,顧不得水花噴出的涼意,他一心尋找那抹鮮亮的粉紅。
"有沒有看見關小姐?"他抓住一個工作人員匆匆地問。
"剛剛有影迷送花來,關小姐好像往化妝室那邊去了……"
得到答案,他立刻衝向那扇敞開的門,看見粉紅色的身影安然無恙,這才鬆了口氣。
化妝室裡靜悄悄的,只有她一個人,她捧著一束藍紫的花,把粉頰埋在花瓣中,似在聞香陶醉,又似在回憶。
鳶尾花雖然多達數百種,但散髮香氛的只有一種,而會散髮香氛的明顯不是她捧在手中藍紫色的這一種,所以,他確定她並非在聞香,而是在回憶。
回憶,表明她在想念某個人。
又是鳶尾花!這顏色詭異的花兒,讓端木佟越來越反感,何況,花本是一束,被四面的鏡子映著,竟變成千萬束,濃郁的紫色肆無忌憚地擴張,彷彿烏雲壓迫著他的視野。
呵,他真是在討厭這花嗎?不,心中一個聲音告訴自己,他是在討厭送花的人。
這一刻,端木佟總算有點兒明白,所謂的嫉妒是什麼滋味了。
嫉妒?他憑什麼嫉妒?沒有理由的情感。這個理由,他已經模糊地感覺到,卻不願正視。
上一次,他把花打碎了,這一次,他卻只能默默地退到門後,壓抑自己的情緒。
但情緒是壓抑不住的,從前的任何情緒他都能隱藏,這一次,卻好像不行了。休息時間結束,戲再次開拍,端木佟在導演揮手的瞬間,內心仍然起伏不定。
"愛麗絲,專心一點!"
愛麗絲?不是阿佟嗎?
端木佟一怔,不敢相信導演批評的人竟然不是自己,全場目光的焦點也不再集中在他的身上,而是轉向關風穎。
沉溺於自己的不安中,他忽略了眼前女主角的表演,關風穎無論是在說對白時,還是在打他一巴掌時,都顯得心不在焉。
眾人都覺得奇怪,如此功力深厚的女演員,為何忽然失常?難道,因為先前的頻頻NG而失去了耐心?
只有端木佟知道其中緣由。
她心神不寧,是因為剛才的那束紫鳶尾,戀人突如其來的訊息,擾亂了她的心。
此刻,對白說得完全沒感情,打下的一掌沒有力度,導演不滿,端木佟也有隱隱的不快。
四週一片灰暗,人造的閃電劃過天空,人造的傾盆大雨已經下了很久。他倆的衣服都濕了,滲透心肺的涼意中,端木佟忽然找到了戲中所說的感覺。
嫉妒。在嫉妒的誘使下,男主角終於衝破心中最後一道防線,掠奪女主角的唇。
這種感覺,正是他現在心中湧動的。
嫉妒真是一種偉大的情緒,輕而易舉地戰勝了他對粉紅色的恐懼,像是激起一道怒火,端木佟雙臂一收,猛地將關風穎攏入懷中,唇重重地覆了上去……
吻著雨水,有種酸酸的味道,他的喉間也有些澀澀的。
關風穎愣住了,全場的人都愣住了,他出其不意地拋棄所有的羞怯,把大家嚇了一跳。
因為驚愕,玫瑰花瓣似的唇微微張開,鬼使神差一般,他竟把舌滑進她的口中。
感到她的身子一陣顫抖,他也心悸得快要窒息。
這是一個冒犯的舉動,他不該如此唐突的,假戲真做,如同色狼,任何一個女孩子都有權給他一記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