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視著自己的兒子,展時揚終於開口,"這一天,你策劃了多久?"
"從我看見你是如何讓她面對展家人給她的羞辱!"展桀傲相信他父親知道他口中的"她"是何人。
"我將她從貧困中救出,給她這一輩子都無法擁有的富足。"若不是自己,他的母親白亞諾會在貧病交迫下早早離開人世。
"卻也讓她跌進令一個永無止境的深淵中,比苟活在世上還來得痛苦。"展桀傲為自己母親可悲,可悲她愛的男人至今都不懂她。"你自認的富足對她來說是無用的,她從不希罕,她要的,一直只是你的愛,可笑的愛,而你給她的,是讓她永不覺悟的傷害。"
"所以,你是在為她報復?"
他陰鬱的笑著,"這只是個開端,往後我要你嘗到更多的苦痛。對了,如果我是你,我會馬上聘請最好的律師為你的二兒子打場漂亮的官司。"望了手中的表,魏君曄應該早已行動。"若我沒猜錯,展桀磔現在已被國際刑警帶走,等著你去偵訊室探望。"說完,他對著在旁觀看這場家庭笑話的藍其邁微微欠身,算是聊表致意,接著瀟灑的離開會場。
他心情的愉悅是可見一斑的,倏忽,他想起了一人,能與他分享這份復仇後的快意。
展桀傲拿出手機,迅速地按了組號碼。
"是我,十五分鐘後,我們在離展宅最近的公園碰面。"
電話那頭,女子疑惑著,"有事不能在電話說?"
"別那麼多問題,到了,你自然就曉得。"
是她聽錯了?
在他的話裡她能感受到他的好心情,會是怎樣的人或事讓他如此開懷,會是與昭芸有關的?
掛上他的電話後,藍玦影擱下疑猜,照著他的意思,來到他所說的公園外頭。
不知等了多久,藉由大門望進裡邊,幾個孩子輪流蕩著鞦韆的畫面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小小的身子吃力地推著鞦韆上的大個兒,鞦韆搖擺的幅度自然也就不大,相對的情況對調過來,被人搖晃的孩童便開心不已。
展桀傲趕到時,看見的就是這畫面,她眼中的欽羨表明了她的渴望。
他輕咳了聲,"來晚了,路上塞車。"
"還不算久,畢竟我還沒察覺到時間已過了。"偏過頭,她無所謂的一笑。
"我們進去。"自然極了的牽起她的手,他領著她走近公園內規劃的鞦韆區。
大多的鞦韆已被年紀幼小的稚童佔領,唯獨剩下角落邊一隻看似斑駁不已的鞦韆仍空著,對上她的目光,他笑得像個孩子。
成年男子很少會有這樣無邪的笑容,如今這笑容出現在這麼個邪惡的男子臉上,格外罕有且珍貴。
"你要說的到底是……"藍玦影完全被他的笑容弄糊塗了。
咧開嘴,展桀傲笑意更濃,"你先坐上去,我們才開始談。"
"什麼?"她瞪大了眼,幾乎能與銅鈴相較。"不可能,我不可能順著你這荒謬的主意。"四周皆是孩子,她不認為自己會有勇氣厚著臉皮與他們相爭。
"你有兩個選擇,一是自個兒乖乖的坐上去,二是我抱你上去,結論是你非得坐在上頭。"
"兩個我都不選,沒事的話我要先回……"
她話沒來得及說完,緊接自喉嚨發出的尖叫聲響徹雲霄。
"姓展的,你這個該死的臭男人,快把我放下,聽見了沒!"說什麼抱,他根本是用扛的。
"樂意之至。"瞬間,他將她置於鞦韆上。"姓展並非我的意願,我無從選擇。"
倏地,藍玦影安靜了下,因為在他的話裡她聽見了他的別有用意。
靜靜的,他們各有所思沉默著,在另一波無言來臨前,展桀傲推著她開始了鞦韆的搖擺。
"在藍宅的前院,我見到了一隻鞦韆。"隨著鞦韆緩緩地搖擺,他也緩緩地開口。
"是嗎?"他發現了,這代表著什麼呢?藍玦影心想。"那又如何?"
"聽你妹妹說,你厭惡那只鞦韆,甚至時常繞過大段路只為避開它。"
閉上眼,她回想著鞦韆的樣子,"沒錯,我的確是討厭它。"
"野火,在我面前你說不了謊,就如同在你面前我也騙不了你,因為我們都是擅長說謊的人,能分辨什麼是真心話,什麼是應付人的假話。"
藍玦影默然,他的話確實是一語道破。
許是仇恨跟了他已久,在歷經先前的那場記者會後,展桀傲的心頓時鬆懈了下少,有些話很自然地就能說出,壓抑在心中的念頭竟也想隨之解放,只望能痛痛快快抒發。
"剛才,我成功的步出了計畫,展家,從此將與我再無關聯。"
她聽著,沒有開口的意思,等待他接下來的話,等著他宣讀他的決定,她知道這決定與她有關。
"你,是要與我一同離開,還是繼續待在那?"站在她身後,展桀傲慶幸自己臉上微微緊張的神情沒讓她看見。
是的,有生以來,他頭次感到緊張,面對他父親或是商界大佬,他都能神色自若的面對,但如今他卻為了她的答案而感到手心就要沁出汗滴,殊不知額際的汗珠早已滑落。
背對著他,藍玦影勾起淺淺的笑,為他的問題:
"兩個選擇可有差異?"她放鬆戒備了許久的心,恣意地放縱自己與鞦韆的幅度一塊飛揚。
"前者的回答是我能保護你。"沒有任何的贅詞,他坦白。
她沒留情面地說:"我習慣了自我保護。"
她的話揪緊了他的心,這是意味她的拒絕?
"可是,現在卻很想知道被人保護的感覺。"
話道盡,兩人皆笑了,笑意無聲,沒讓對方聽見、瞧見。他仍推著鞦韆,她仍享受擺動的高度,兩顆心有生以來能感到如此自在,沒有罫礙。
他們關係仍處曖昧,但,似乎再一步,就能靠近彼此了……
第九章
在那日之後,藍玦影隨著展桀傲離開了展宅,他們沒有回到那兒帶走屬於自己的物品,決意徹底的與展家有個了斷,連那幅跟了藍玦影已久的泰姬陵墓掛報,也都沒有拿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