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霏驚惶不已,儘管她用盡全身力氣,卻怎麼也擺脫不了那驚人的勁道,巨大的懼怕感吞噬了她的思考能力,君霏頓時無法呼吸、腦中一片空白。
姜慎言將恍若石化的她強拉進騎樓下,衝著濕淋淋的她破口大罵:「妳這女人到底有沒有腦袋?」
如雷的斥責聲灌進耳朵,幾乎震破耳膜,卻奇異的安撫了她驚慌失措的情緒。君霏緩緩抬起頭,熟悉的男性臉孔正罩著陰霾,冷鷙的瞪住她。
「妳難道不會找個地方躲雨嗎?」姜慎言眨掉從髮梢滴進眼中的雨珠,火大的朝著她怒罵。
君霏圓睜的杏眸,不敢置信的望著猶如神祇般出現的他,一股莫名的酸楚自心口蔓延至喉頭,凝結成一團硬塊,逼出了眼中的淚,和著雨在頰畔蜿蜒成河。
她無聲的抽泣牽動著肩頭,脆弱得宛若一朵顫動的花,惹人憐惜。
「已經夠濕了,不要再哭了。」他攏起眉說道。
他「類似」安慰的言辭,像一道暖流流入她空虛的心房,驅走了滿溢的冰冷寂寞,卻控制不了洶湧的淚水。
是他……總在她彷徨無助的時候出現,雖然他態度很不友善、臉色很不好看、口氣也凶巴巴的,可是君霏好感動、好開心、好……好想哭。
幾天不見的思念,一股腦全宣洩出來。此時此刻,她才體會到自己有多麼渴盼見到他。
姜慎言怔怔的睇著她,心疼得有股想擁她入懷的衝動,但最後舉起的手還是緊握成拳、頹然放下。
叭叭叭--
在一旁等候的計程車司機按了幾聲喇叭,顯示他已等得不耐煩。
姜慎言索性扣住君霏的手腕,先將她「扔」進計程車後座,自己再隨後入內。
司機看他帶進一個彷彿剛從海裡撈起來、全身不停滴水的女人,登時傻眼。
這不是剛剛走在雨中的那位小姐?難道「他」--帥哥先生,就是讓小姐失戀的男人?還是純粹善心大發,拯救一條可能走上絕路的生命?
他們到底在演哪一出?自己怎麼都看不懂?司機困惑的抓了抓頭,完全被眼前的狀況搞迷糊了。
「看什麼?開車。」姜慎言口氣不佳的怒吼著,把悶氣一股腦全發在無辜的司機大哥身上。
司機被他渾身散發的高傲氣勢壓倒,他敢怒不敢言,只能摸摸鼻子自認倒楣,不然還能怎樣?
唉!只能暗自在心中再度感歎:錢難賺啊!下次出門前一定要記得燒香拜拜,不要再遇到這樣的怪客人。
狹小的空間裡,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只剩被阻隔在外的豆大雨點,劈哩啪啦打在窗上製造出的聲響,以及幾不可聞的女性啜泣聲。
那絀微的噪音像在耳邊徘徊不去的蚊子般,擾得姜慎言快要發狂。「再哭就給我下去。」出語恫嚇,顯然成了他對付她的唯一武器,只是通常全都失靈,反而換來她變本加厲的「反抗」。
不過,這一次卻出乎意料的起了作用。
君霏連忙咬住唇瓣,不敢再發出一點聲音。她不想再被人丟下了,不想單獨一個人……至少今晚不想。
她的配合令姜慎言備感意外,這才稍稍稍弭原本狂熾的慍火。
由於淋了雨渾身濕透,再加上車內的冷氣放送,君霏竟冷得直打哆嗦,出自本能的,她朝身旁寬闊的胸膛靠去,尋求一點溫暖。
姜慎言明顯感覺出她的顫抖,低下頭觀察她的表情,發現她的臉色異常蒼白,連嘴唇也泛著淡淡的青紫。「妳……還好吧?」他有些笨拙的關切道。
「好冷喔……」她像貓兒一樣瑟縮著身子,連聲調都不穩定的抖動。
這一回,司機先生很識相的將冷氣調弱,並且主動開口詢問:「要不要先送她去醫院?應該是感冒了。」
「不……不要……」君霏的意識漸漸轉為模糊,微弱的聲音變得縹緲遙遠。她不喜歡醫院,更不想一個人躺在病床上孤伶伶的發呆。
他輕輕應了聲,接受司機的建議。
「不要……」她的抗議顯然不具任何份量。
她濃重的喘息和冰冷的肌膚,讓姜慎言更堅定他們前往醫院的必要性。
司機憑著老道的經驗,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最近的醫院。
姜慎言也很大方的給司機約十倍的費用,以表達自己的感謝之意。
「喂!下車了。」他輕喚著伏在胸前的人兒,卻只換來她幾聲無力的嚶嚀。如此反覆了好幾遍,直到確定她不再有任何反應,他才繃著臉將她抱下車,踩著沉穩的步伐走進醫院。
目睹一切的司機大哥似乎明白了什麼,不禁莞爾一笑。
那位大帥哥雖然表面上很酷、姿態又高,可是有一副柔軟心腸,出手大方又不會佔人家便宜,是個很不錯的男人。
而且從他們的互動看來,兩個人應該都對彼此有愛意,大概是小倆口發生吵架鬧彆扭之類的小事。
司機收下嶄新的千元大鈔,默默在心裡祝福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然後吹著口哨、開著車,繼續他的下一筆生意。
下了好一陣的傾盆大雨倏地停止,就像是突然被拴緊的水龍頭,連雨絲都未再飄下。
天母某棟高級大廈的十二樓住戶內--
一隻蜷縮在真皮沙發上的黑貓,尾巴靈活的擺動了下,眼前正在播放影集的電視螢幕「啪」地一聲失去影像,畫面僅剩一片黑。
牠起身伸展四肢,「咻」地一下便移動到陽台邊坐著,眺望遠方,晶燦的眼瞳散發著淡淡幽光。
牠可憐但善良單純的女主人,雖然因為牠的緣故而違背天命逃過劫難,但她還是一點都不快樂。
牠相信牠的擅作主張不是個錯誤的決定,在施法之前,牠已經仔細衡量過事情輕重,離開那個混亂的年代絕對必要。
一陣風徐徐吹來,黑貓卻冷不防打了個噴嚏--喵!是風的精靈捎來了最新消息--
看來牠得加把勁,對門那個丫頭一點都靠不住,只會拉著主人四處吃喝玩樂,「正事」卻沒絲毫進展,只光會用嘴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