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都騙得了人,唯有那一雙眼是騙不了人的。
不成,在這裡只瞧得見那人的背影,他得再換個方向不可……打定主意,韋不群便緩慢地在人群之中移動。
啐!這群人都不用幹活了?沒事湊什麼熱鬧?
韋不群惡狠狠地瞪著每一個擋住他去路的人,用力地擠擠擠,硬是替自己擠出一條路,得以走到另一個方向。
抬眼再瞧,他真覺得這女人怎麼長得很面善?
怪了,怎麼今天老覺得自己瞧見了面善之人?他識人的功力向來不強,能數他記住的,通常都是有交情的,若只是一面之緣,不會給他面善的錯覺……這也說明這一男一女,他應該都識得的啊!
韋不群正飲眼思忖著,卻聽到震耳的嘩然聲,他嫌惡地半摀起耳朵。
「瞧,晁老闆果然是女兒身!」
嗄?說什麼渾話?
觀之是瘦弱了一點,身子骨單薄了些,但他好歹是頂天立地的男兒郎,怎能胡亂說他是姑娘家?
到底是哪一個瞎了狗眼的人說的?他非要將他打出醉吟樓不可。
「啊!真的是耶!晁老闆在對咱們招手哩!」又有人暴喊著。
韋不群倏地抬眼,儘管相當不以為然,但依舊仔細地凝視那姑娘的面容,略微飛揚的柳眉,細長的水眸,挺直的小鼻,微啟的唇,無害又隨意的笑……
啊--那人不是他的親親觀之嗎?他怎會扮女裝?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難不成觀之有妹子?
可識得他這麼多年,也走過好幾趟晁府,甚至無賴地住過幾回,怎麼從沒聽說過他有個妹子?
「韋爵爺,不是同你說了,晁老闆真是姑娘家。」
韋不群傻愣地調回眼,看著眼前這臉腫得像豬頭般的男人,突覺他有些面善。
「大叔,你是哪位啊?」
「我就是約莫二十幾天前教你給打飛的那一個。」
「哦……」韋不群呆呆地點了點頭。
他一天到晚打飛人,哪會記得眼前這人是他拳頭底下的哪一個?
他現下在乎的是……觀之啊,他怎會是女兒身?他……
不行了、不行了,他的腦袋一片混亂,他必須要好好想想……對,先回家一趟好了。
「啊,韋爵爺昏了!」
圍牆邊一陣騷動,教二樓亭台上的晁觀之不由得望去。
「可惡,那混蛋是來惹麻煩的嗎?」晁驍久見狀,罵出聲。
她蹙緊眉,細長的美眸有著淡淡的憂慮,隨即躍下樓台越過人牆,將昏厥在地的韋不群摟在懷裡,纖手撫上他有些發涼的俊臉。
「將他送回韋府!」晁驍久跟著躍下,惱火地大吼。
「二哥……」
「妳別忘了妳現在正忙著呢,妳未來的夫婿還在上頭瞧著。」
她抬眼睇向亭台,睇著那人,心頭微微沉著……
第七章
夜半三更時,晁觀之放下一頭如瀑黑髮,身著中衣坐在床榻上,她微倚床柱,沒半點入睡的興致。
她在想著今日發生的事。
不知道教人接回府的韋不群現下究竟是怎麼了?晌午時,見他全身發涼,臉色蒼白,任她叫也叫不起;看起來不像是病了,但卻也像是病了。
他向來生龍活虎,跟他認識的這幾年,見他身上大傷小傷不斷,卻從未見過他病著,更不曾有過叫著他,而他卻昏迷得沒半點反應的情形,這也教她沒來由的慌了起來。
若不是她女兒身的事已公開,想來她會夜潛韋府一探究竟。
可見著他又能怎麼樣?她已經不再是他的莫逆之交,往後他也不會認她是他的兄弟;外頭的亭台,大概再也瞧不見他和她飲酒作樂的景象。
一想到這裡,她失落極了,也難以入眠。
想要瞧瞧他,想要確定他是否安好,想要……
「觀之……該死,這什麼玩意兒!」
韋不群哀怨的嗓音伴著狗吠聲,和他的暗咒聲傳來。
晁觀之連忙跳下床榻,隨意搭了件長衫,一開門果真見著他坐在地上,正與二哥送給她的那一條狗纏鬥。
「韋爺,你在做什麼?」她見狀不禁笑了起來。
「觀之,妳還不來救我?」韋不群扁了扁嘴,一臉哀怨。
「小黃,過來。」
就見她拍了拍手,緊咬著他的腿不放的蠢黃狗,立即搖著尾巴朝她狂奔而去,而且還相當無恥地撲上她,下流地舔著她……
可惡,他應該一掌劈死這畜生!
「妳什麼時候開始養狗的?」韋不群沉住氣,坐在地上悶悶地說,好似沒有打算要起身;偷覷她一眼,發覺她依舊是一身男衫,心裡不禁鬆了一口氣,卻又覺得有些可惜。
晁觀之走到他的身旁蹲下。「就今天開始,是我二哥給我防身用的。」
他沒好氣地瞪著她,「一隻狗能防什麼?」他冷啐一口,驚覺好似罵著自己,不禁更悶。
「你沒事吧?」她輕觸著他被咬傷的腳。
「沒事……」他緩緩地凝視著她,在朦朧月光下,有幾綹髮絲自她肩上滑落,垂在胸前,增添了幾分屬於女子的嫵媚……看來,先前不是他起心動念,而是他看出了端倪,他卻笨得沒去正視。
「怎麼了?」晁觀之淡笑開口,迎向他勾人的桃花眼。
韋不群怨氣十足地說:「妳從沒告訴我,妳是個姑娘家……」總覺得自個兒似乎被騙了。
「哦?難不成你這時候特地來,只是想要再應證我究竟是男是女?」還以為他不避嫌的前來是找她敘舊,原來只是想要找她問個清楚。也對,他那時昏了,腦袋大概也不怎麼清醒。
可是,他願意來,她已經很開心了。
「不是,我只是氣妳為何從沒對我說過。」害他擔心了好久,以為自己真的是心懷不軌;也害他在不知不覺中壞了她的清白,儘管同床而眠這種事只有他們倆知。
「我曾經在你面前放下長髮,是你沒認出我是男是女。」明明是他沒瞧個仔細,反倒要怪她了?
「那是因為我篤定妳是一定是男的!」韋不群悶吼著,眼角瞥見跟在她腳邊的黃狗正對自己虎視眈眈,他也報以陰狠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