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鷹狂怒的臉上誠實地透露出心疼的痕跡,他心頭紊亂如麻,懊惱甚至後悔自己不明智的舉動,凝視著她那固執而蒼白的神情,幾度差點心軟而一把將她擁人懷裡……
「咳……我明白……我是明白了……我終於明白自己的悲傷從何而來,原來我愛上你了……」她淚光閃爍的找尋著他溢滿怨恨的眼眸,帶著心靈深處的深情與悲痛。
「琉裘……」黑鷹錯愕的瞇起黑眸,似乎一下子酒醒了一大半。
氣息薄弱的琉裘委屈的泣吟著,用抖顫的手伸向身旁的劍,她單手握住劍柄,平靜的看著他,哽咽的呢喃著:
「可是,你是十惡不赦的海盜,以殺人為樂,以搶劫為業的盜匪,你處處和我皇兄作對,成了我皇兄的頭號敵人,我曾經以為你是善良的,不……我錯了……你原諒不了我曾經帶給你的屈辱,而我也無法原諒自己愛上你的事實……咱們互相折磨對方是件多麼痛苦的事,是以,求你殺了我,殺了我……」
黑鷹俊龐上的血色頓時褪得乾乾淨淨,像突然被雷電炸到一般,他感覺到自己的心猝然爆裂到四面八方去。
是的,她已愛上他,他該開心才對,可是……
「你愛我?卻原諒不了自己愛上我的事實?你寧願死,也承受不了你已愛上我的事實……不……」
就因為他是海盜,而她是身份高貴的公主,愛上海盜就變成了一種恥辱嗎?為何她要如此瞧不起他的身份?羞辱他的尊嚴?是命運的捉弄,安排他統領了整片海域,當海盜他情非得已,是造化弄人,讓恐怖而懾人的盜匪侵犯了高貴的公主,可是,偏偏他就是無可救藥的深深愛著她啊!
他忽略不了糾痛胸口的窒息感,她完全不解他處心積慮所做的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使他刻意偽裝的堅強幾乎快潰不成軍了。
她揉碎了他原本就支離破碎的心,心中洶湧的翻攪著愛怨難分的苦澀與挫敗。
「好,你……你不殺我,我只好自盡……」琉裘握住劍柄,舉起劍,二話不說便欲朝自己的頸脈割劃下去。
「不!」黑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把握住白光光的劍,阻止了她自殘的行為。
他心碎的看著她,耳畔似乎還清晰地迴盪著琉裘適才那——句句無情的話語,那些話不斷盤繞在他耳際,殘忍地震碎了他的心,而他的五臟六腑也逐漸絞痛起來,那仿若撕裂般的痛楚幾乎要奪走他失控的心魂。
全心全意深愛著她,不顧一切地保護著她,而她呢?愛上他,是種不恥,她寧願舉刀自盡,也承受不住已經愛上他的事實!
她分明想剮掉他的肝腸!教他如何不心痛?
「聽著。」他如炬的眼神陰鷙地注視著她,「你給我好好的活下去。」,
黑鷹控制不住翻攪在心中的愴然,那教人失控的苦澀情緒,令他的掌心不自覺的一收縮,頓時劍沒人了掌心,使得他鮮血淋漓。
「放手!求求你快放手啊!」琉裘被他不自覺的舉動嚇得花容失色,她倉惶的扳開那鮮血不斷溢流出來的手掌。
鮮血正從他掌手不絕的溢流而出,而他絲毫不覺有任何的痛楚,因為心裡面的痛楚遠勝過這道傷口,他的內心有著強烈的憤恨與悲傷。
她看得好心疼、好不捨,轉瞬間,熱淚盈眶,晶瑩剔透的淚珠一串接一串地沿面滾落。
他可以故意忽視她內心的感受,卻無法忽略她臉上的淚痕;她的眼淚具有某種說不上來的魔力,強烈的剮痛他的心,翻騰在他內心的愛潮與情慾,不知何時早已如決堤的洪水般淹沒了他。
「滾開!我不要你假惺惺的憐憫之心,我也不要你的愛!」然而,痛不欲生的黑鷹卻不領情地一把推開她,邁開如鉛般重的步履,頭也不回的旋身離去。
「黑鷹!」喚不住他的腳步,身子一軟,她虛軟如綿的癱在甲板上,將身子蜷縮成一團,無助的失聲慟哭。
那一夜,黑鷹沒踏進過她房門一步。
她的心隱隱作痛,有一股無以名狀的焦慮與不安,始終難以宜洩出來。
接下來的日子該怎麼過,她一點都不知道,又該如何去面對他,她也了無思緒。
忽熱忽冷的身體,讓她再也提不起半絲力氣,去思考任何一個煩人的問題了。
翌日,琉裘痛苦的下不了床,她吃不下任何東西,連水都沒沾一口。
消息很快傳到黑鷹的耳裡,不管他多麼痛恨琉裘的無情,他依舊停不了愛她的心,有誰能明白他對她的愛早已陷入無法自拔的深淵裡。
「琉裘,你怎麼了?」黑鷹一觸及她燥熱無比的身體,原本充塞了整個胸膛的怒火瞬間被恐懼所取代。
「我沒事,你不要管我……」琉裘的意識在半空中飄浮,透過半掩的眼簾,她清楚的看見黑鷹慌張而憂懼的表情。
見他如斯緊張,她滿心的不捨,淚水不斷汩流,高溫的身體—直顫抖個不停。
「你當然不會有事,因為有我在這裡。」
黑鷹溫柔的垂下他俊美的臉龐,柔情的光芒在他的雙眼之中流轉,看得她心花朵朵放,以為他對她的恨意已消,以為自己己喚起了他內心深處的柔情。
她虛弱的吐著熱氣,接著便昏厥了過去。
這一昏差點奪走黑鷹的心魂,他火速下令船盡快靠岸。
但船離最近的碼頭還有一段距離,船上的草藥根本沒法控制琉裘的病情。
琉裘的高燒變得十分嚴重,再也沒有睜開眼過。
黑鷹不斷自責著,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冷水擦拭著她發燙的身子。
他徹夜未眠、無時無刻的守在她身邊,親自餵她湯藥,無微不至的呵護著她,除了照顧她,其餘的大小事情他一概不理。
他痛恨自己的狠心,為何會瘋狂到將她丟人大海?黑鷹的情緒,隨著琉裘的病情,陷入了有始以來最悲愴的痛苦境地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