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視於紫李氏哭求的不捨,逕自拉開她握著荊兒的手,將新娘推入花轎內,一邊跟劉媒婆吆喝著樂隊起鑼打鼓,將人熱熱鬧鬧的抬下山去。
「娘……娘……」
隔著轎窗,紫荊兒掀起了紅巾,靈燦水眸依依不捨的望著母親,和行動不便倚在窗邊的爹揮手告別。
淚水浸潤了她的雙眼,讓她很快的模糊了視線。
「荊兒……荊兒,娘的乖女兒!爹跟娘對不起你……對不起你……」紫李氏追著花轎哭喊,悲泣的聲音淹沒在震天的樂聲中。
「娘……娘……」
掛著兩盞白燈籠的花轎熱熱鬧鬧的將紫荊兒抬下山道,抬向一個未知的命運。
對於從未謀面的夫君──敖天,她只有一個冷冰冰的木牌印象,以為從此就要孤寂的度過一生了,卻沒有想到命運同她開了一個極大的玩笑,一個作夢都想像不到的大玩笑!
第一章
一年後
「少夫人,快……快……」豪華的宅第、花木扶疏的庭院、假山流水的亭台樓閣之間,眾多丫鬟僕人慌忙的來去穿梭,只見一會兒端水遞盆,一會兒拿巾送藥,每個人臉上的神情都顯得異常緊張。
「老爺子快不行了!」站在書軒門前的總管敖福一見紫荊兒端著藥湯過來,立刻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奔上前。
這段時間一直穿梭在書軒與雲閣之間照顧公公敖青松和婆婆敖王氏的紫荊兒,一聽到管家這麼說,疲憊的嬌靨上更顯悲愴。
「是嗎?大夫怎麼說?」
「大夫還在裡面,不過剛剛診過脈,說是思念少爺過度,又加上風寒,所以病情才會轉劇。」
「我知道。」紫荊兒無奈的歎息,難掩悲傷之色,「公公的病我沒敢讓婆婆知道,她原本身子就不好,怕萬一再知道公公他……」哽咽的紅了眼眶,低垂著淚、捧著藥走進書軒。
她雖然一進門就守寡,但公公婆婆待她如同親生的女兒,未把她當外人看,所以她也把兩位老人家當成了親生爹娘來伺候。
可是誰知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才不過多久的光景,兩位慈愛的老人家就因為悲歎老來失子,以及思念獨子過劇,先後病倒。
一向體弱的敖老夫人更是從此臥病不起,每況愈下,一直靠著敖老爺子和紫荊兒在一旁鼓勵支撐著。
可是就在前些日子,一向身體健朗的敖老爺突然也染病了,這一染竟然比敖老夫人還嚴重,連續昏迷了好幾天,看遍城裡的各大名醫,就是沒有起色。眼見一家之主生命垂危,但是沒有人敢告訴敖老夫人,怕她聽了會加重病情,只能在她問起時,不斷的騙她說敖老爺外出收租,過一些日子才能回來。
可是這樣能騙多久呢?
面對敖老夫人不斷的詢問,紫荊兒已經快辭窮了。
端著熬好的藥來至床前,見到公公依然緊閉著雙眸,而大夫正在整理藥箱準備離去。
「大夫。」她向大夫斂裙行禮。
「少夫人。」正低頭收拾藥箱的江大夫也急忙還禮,臉色沉重的低聲說道:「老夫真是盡力了,敖老爺子的病恐怕……」他歎息的搖了搖頭,「唉!還是請少夫人及早準備後事吧!」言下之意是無藥可救了。
紫荊兒臉色一陣慘白,身子無力的輕顫了下,趕忙扶住桌面撐住。
「大夫,求求你再想想辦法,無論如何請你再救一救。」荊兒朝他跪下來。
江大夫趕忙上前扶住。「少夫人快別如此,老夫真的是盡了全力,無奈敖老爺他……」又重重的歎了口氣,提起醫箱離去。
紫荊兒忍淚含悲的走近床前,盈盈的跪了下來,不知道是要怨已死的夫君敖天不孝,沒有顯靈好好保佑兩位老人家的病體呢?還是該怪自己的命太硬,克倒了兩位翁姑?
近日,她每每從廊下經過,都會聽到丫鬟間的竊竊私語,說是自從她進門後,敖家的家運就一直在走下坡,不但婆婆病重,公公又病倒,真是名副其實的掃把星。
如今看來,真是如此;一切都是她的不幸,帶來了災難。
正在悲泣懺悔之中,床上的敖青松微微的呻吟了聲,緩緩的甦醒過來。
「爹……爹……」荊兒驚喜交加的站起來,奔向前扶坐起敖青松。「爹,你醒了,你醒了,真是太好了……太好了……」急忙回頭喚人,「福伯,福伯,快把大夫請回來,老爺醒了,公公他醒了。」又哭又笑的喊。
「是……是……」奔進來的敖福一看老主人清醒,也樂得連忙向後呼喝,要身後的下人們趕快過來幫少夫人的忙,自己則邁開老腿,飛快的向剛離開的江大夫追去。
「荊兒……荊兒,別忙了,坐下來,爹……有話要跟你說。」連續昏迷好幾日才清醒的敖青松一醒來就拉著荊兒的手,不讓她離開。
「爹,有話一會兒再說,先把這藥喝了,對身體有好處。」她伺候著公公吃藥。
但敖青松搖了搖頭,把藥推開。「不忙這些無用的東西了,你……咳咳……靜靜的坐下來,聽我交代一些事。」敖青松堅定的命令道。
紫荊兒拗不過公公的堅持,只得將手中的藥碗交給身旁服侍的丫鬟,靜靜的坐在床沿聆聽。
敖青松又重咳了兩聲,才徐徐的開口,「荊兒,敖家對不起你,讓你受委屈了。」
「不,爹別這麼說,你跟娘待荊兒好,這一切都是荊兒自願的。」她忍著淚說道。
「乖……你是個乖孩子。」敖青松持續咳了兩聲,輕輕的拍了拍紫荊兒的手後,才說:「當初真的是爹跟你娘做錯了,我們自己失去了一個兒子,怎麼好再拖著你這個無辜的孩子一起受苦呢?要是爹跟娘走了,你該怎麼辦?」一想到因為自己的失策連累了荊兒也要孤獨終老一生,就萬般的不捨和不安。
「爹,你快別這麼說。我是你的兒媳婦,今生今世都會陪在你跟娘的身邊,為敖家而活,所以求你快別說了。」她終於再也忍不住淚水潸然落下,哭得不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