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麻煩您了。"秦笙恭敬一揖。「這附近可有客棧可以借宿?」
「客棧啊,這裡人少,客棧根本經營不起來。外地人來此,通常都是直接借住在我這土屋裡。你若不嫌棄,便也住在我這吧。」
對於村長的話,秦笙只能苦笑。剛剛一路走來,也不過幾戶人家,不住這,難道還有其它選擇?
「那我便住這吧!」
村長點點頭,領著他往裡頭走去。
「你住裡間的屋子,若有商隊要通過的消息,我會通知你。住我這,一天房錢加飯錢總共是五文錢,半個月結清一次,頭一筆要先付帳。」
屋子不大,繞過一個小庭院,便到了後方的屋子,村長領他進了一間房,秦笙環顧四周,房間佈置的簡陋之至,也只堪能住人罷了。
「還有,三餐會由冉月打點,她住前屋,你喜歡吃什麼、不喜歡吃什麼,跟她說便得了。」
「她是您的……親人?」秦笙狐疑的問。
一個姓李,一個姓冉,怎麼會住在一個屋子裡,成了一家人?
李村長淡淡的說:"不是。她是孤女,冉月的親娘死後,便一直都是我在照顧她。這村子裡漢人少,我不照看她,又有誰會幫她?反正我也沒有一兒半女,便將她當作是我的女兒吧!」
語音方落,便見冉月端著盤瓜果踏進屋子。
秦笙本以為她鬧脾氣不想理會自己,原來是張羅這些去了。看來是他把這女孩想的太小家子氣了點。
「這是咱們這裡的特產,中原應該挺少吃到,嘗點吧!」李村長笑瞇瞇的勸秦笙吃。
在京城中,的確偶爾會有西域來的瓜類上貢,但因路途遙遠,往往都先被曬成瓜幹才送到京城來,所以,秦笙還是第一次看到新鮮的瓜類。
見秦笙好奇的看了半天卻不吃,冉月本來凝重的清秀臉龐,終於忍不住綻出清麗的微笑。
「傻瓜,這是用嘴吃的,不是用眼睛吃的。」
冉月拿出小刀,將瓜切成好幾塊,遞了一片給秦笙。
瓜皮極薄,瓜瓤是黃綠色的,秦笙輕咬一口,發覺這瓜入口即化,味道清甜。再湊近鼻子一聞,帶著極濃郁的香味。
「好吃吧?這種好東西,連中原的皇帝都未必吃的到呢!」冉月得意的說。
冉月本就長著一雙極為靈動的眼,一笑起來,眼波流轉,配上櫻紅小口,更是清秀可人,連在京城,都極少看到如此貌美的女子。
「喜歡吃的話,多吃點。反正最近收成的瓜,看來都賣不出去了……」
說到這,冉月本來喜悅的眉眼間,染上一絲愁苦。
秦笙皺起眉頭。賣不出去?這又是為什麼?可是跟剛剛李村長說的行商路線有關?
「因為商隊較少經過你們村子嗎?」
「不是。」
冉月搖頭,咬住嫣紅的下唇,小臉上,似乎隱藏許多不足為外人道的愁苦。
「別談這些,你只是個旅人,許多事情,你管不著,也無法管。」
李村長打斷還想再問的秦笙,而秦笙滿腹的疑惑,只能硬生生吞回肚子裡。
「還有什麼需要,吩咐一聲就成了。走吧,冉月。」
李村長率先走出屋子,而冉月回頭望了秦笙一眼,秦笙也正好抬頭看她,兩人四目相對,皆是一怔。
有一瞬間,他們就只是這樣看著對方,彷彿有種特殊的意味,在兩人眼神交錯間流過。
冉月不明白這種感覺是什麼,只覺得……突然心跳的很快。她不敢再看秦笙,只是低垂著頭離去。
跟上村長的腳步,她心裡還有些恍恍惚惚,不怎麼踏實。
她不曾見過像秦笙這樣的男人。在這村子裡,來來去去的皆是在中原和西域間做生意的商人,他們的眼中總是帶著精明勢利,而這種特質,在秦笙身上完全看不到。
所以,冉月很確定,秦笙絕對不是出外做生意的人。
他的眼中沒有商人的油滑,反而略帶倔強。
「這人長的可真斯文俊秀,你說是不是?」突然,李村長意味深長的瞧了她一眼。
冉月慌了,為什麼她覺得村長看透了自己的心思?
「或許吧!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說不定他正是高墨凌派來的人呢!」
聽到冉月的話,村長微微一笑。
「不可能。」
「為什麼?」冉月睜大疑惑的雙眼問。
「我看的出來,他的地位遠比高墨凌高多了,他應該是生活在富裕的環境下,瞧他剛看到咱們屋子時那種驚訝的眼神,就可以明白了。」
「那他跑到咱們這種窮鄉僻壤做什麼?」冉月歪著頭問。
「天曉得。或許如他所說,只是路過吧!」
兩人說著話,越走越遠。而依舊坐在屋裡的秦笙,從衣襟中掏出幾張公文,上頭蓋著的印,正是皇帝御璽。
將內容反覆看過幾遍,秦笙又將公文收回。
已經過了一個月,他可找的到「那個人」?
想到此,秦笙不禁長歎。
第二章
黃昏時分,大漠的地平線寬闊,秦笙可以清楚看見如血殘陽漸漸落下,滿天紅霞被暗沉夜色所取代,在田里工作人們早都各自回家,村落寂靜無聲。
用過飯,秦笙實在悶得慌,和村長說過後,便逕自出了屋,打算四處走走。
出了村,放眼所見,皆是一波又一波的沙丘。
月光在沙丘上映照出如真似幻的銀色水紋,偶有微風拂過掀起漣漪陣陣。
秦笙足輕點地,飛躍至沙丘頂端,他腳步輕巧、輕功上乘,在沙地上行走幾乎不留一絲足跡。
但他不過走了一會,就聽到黑夜中隱約傳來笛聲。
笛聲蒼涼悠長,聽得出是中原南方的小調,在這個胡漢相雜的地方,格外引人幽思和鄉愁。
秦笙忍不住隨著笛聲傳來的地方一路尋去,很快的,便看到吹笛的冉月,坐在一泓泉水旁。
冉月並沒有發覺秦笙靠近,她裸露出白晰腳踝在水面上輕輕撥動著,濺起些許水花,漆黑長髮披散在身後,月白色的衣衫用色彩鮮艷的腰帶繫住,纖手按在笛子的孔上,吹出悠揚且熟悉的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