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他爹的命?自己殺了白老爺時,不也是要拿他來祭自個兒的父母?邵揚終於知道,什麼叫做「冤冤相報何時了」。
如果自己的復仇是正當、應該的,那麼白清書要殺了自己,不也是天經地義?
聽到樓下有人呼喊的聲音,又看到居安早已不在房裡,白清書知道不好,心下更加急了。
「走開!我今天非殺了他不可!」
離紅死命搖頭,而樓梯響起眾人的腳步聲,白清書咬著下唇,恨恨的說:
「邵揚,你的頭就算我寄在你那,有一天叫你身首分離。」
他再度看了離紅一眼,眼裡的愛恨交織,連邵揚這局外人都看的明明白白,何況離紅?
白清書踢破窗子上的木條,翻身跳了出去,此時居安也帶著人衝進房裡,但人早已不見蹤影。
而離紅,雙腿一軟,坐在地上哽咽無語。
第九章
邵揚吩咐護院四處追尋白清書,務必將他抓住,而居安則拿來傷藥,敷在離紅額頭的傷口上。
幸好傷痕很淺,不過是細微的皮肉之傷。當時看白清書砍來的力道如此之強,但在離紅衝到邵揚身前,以肉身替他阻擋時,白清書卻能勉力收住刀勢,這不止顯示白清書的功夫高竿,更表示他其實對離紅是有情的。
如果無情,他又何必在乎離紅的阻擋,一刀劈來將兩人一起殺了不也痛快?
想是這樣想,邵揚沒有對離紅說,她的心已夠亂了,又何必徒增紛憂?
離紅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傷口,只是望著窗外發怔。
邵揚站在她身後,凝視著她鮮紅的身影,良久,才聽離紅低聲開口。
「爺,您可會怪我?」
「不會。」離紅都這樣護著自己,難道現在還去怪她引狼人室?
「您都勸過了我,我卻依然……」離紅長歎。
「我拒絕不了他的要求,所以儘管知道不可以,卻還是聽他的話,將白家的小姐都放走了。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我漸漸變得心軟。白老爺的債,又何必要他的子女來償?」
邵揚默然,若是一年前的他,絕對無法理解這句話,那時他的心充滿仇恨,恨不得把仇人全家都推入深淵,又怎麼會認同離紅的看法?
「所以,我放走了白家的小姐們,但這樣還不足以讓清書滿意,他最想要的,其實是爺您的命。他對您的恨,深到無法化解。」
他殺了白清書的爹,又如此對待他的妹妹,白清書當然恨。
「他多次要我下毒加害於您,我不肯,他依舊不肯放棄,甚至逼著我要翠樓的佈置圖,想親自下手暗殺,我還是沒給。」
「他會再來找你嗎?」邵揚問道。
離紅神色一暗。
「加果他愛我、記惦著我,自然會來找我;如果他不愛我,只是想利用我……那麼,我對他早已沒有利用價值,他是不會來了。」
邵揚認為,白清書對離紅是有情意的,只是不知道到哪種地步。
為了離紅,即使身犯險境,他也會前來翠樓嗎?
他還在思考,離紅的話喚回了他的注意力。
「還有……爺,您要小心的,不止是您自己。」
「什麼意思?」邵揚蹩起了眉。
「白清書說過,若真的殺不了您,只要能讓您生不如死,也等於報了大仇。」離紅頓了下,似乎在情人和恩人之間難以抉擇,良久,才幽幽歎道:
「我猜,他是知道了您最牽掛的便是夫人。所以,若殺不了您,他便會選擇夫人當做下一個目標。」
邵揚臉色鐵青,他早該想到的。其實,白清書跟自己非常相像,他們為了仇恨都不擇手段,可以利用別人、可以用盡最殘忍的手段……
「居安,多雇些護院武師,守住翠樓和邵府。」
邵揚已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一定要抓住白清書,他不能讓可能會危害到他妻兒的人,在身旁虎視眈眈!
「好。」居安也有些慌了,他剛剛見過白清書的身手,知他不容小覷,連忙領命去了。
邵揚轉身要走,離紅卻喊住了他。
「爺,等等。」
「還有什麼事?」
「請您……千萬不要殺他。」
邵揚看著離紅,見她的表情萬分認真。
她是以什麼樣的心情,說出這些話的呢?一邊是她的恩人,一邊是她心之所繫的男人,兩邊卻是仇敵,幫了一邊,另外一邊就有生命危險。
離紅只是盡自己所能的,保住兩人的命吧?
「我知道。」
他不能再種下仇恨的因子了,邵揚輕輕點頭,對她承諾。
※ ※ ※
夜晚,邵揚回到府裡,感到前所未有的疲累。
他在復仇時,本以為自己做的都是理所當然;但如今,他所做的一切事情,成了一個因,後果正一樣樣的報應在他身上。
如果早知如此,他還會不會這樣做?
邵揚往章如雪的房裡走去,此時此刻,他特別想見她。
只是走到了門外,發現房裡一片漆黑,他才想起,章如雪本來就睡的早,有孕之後,越發嚴重了。
邵揚推開房門,點起火招子,將桌上的蠟燭點著後,便將火措子捆熄。
章如雪原是面向裡邊躺在床上睡著,聽到聲響,迷迷糊糊睜開了眼。接著,她聽到邵揚坐到床邊的聲音。
她翻了個身,瞇著眼看他,邵揚一如往常,伸出手輕撫著她的臉頰,章如雪蹭著他的手,就像貓咪似的滿足。
等到邵揚掀開被子躺在她的身邊,將章如雪摟進懷裡後,她才聞到那股不屬於自己的甜香味,瞬間睜大了眼。
這是誰的味道?為什麼邵揚身上會沾染這種明顯屬於女性的香味?
她想問,卻又不能開口問。
而邵揚只是抱著她,沒有絲毫睡意,他只是想要她的溫暖。
白清書是如此的恨他,如果章如雪沒有瘋,邵揚真的想問,她現在還恨不恨自己?會如同白清書恨他一樣的恨到極點嗎?
不、不,邵揚自忖一定問不出口,他害怕知道答案。
章如雪最近越來越膩著他,他甚至快要覺得,她的神智恢不恢復已不要緊,這樣的日子就夠幸福,他不希望有任何事破壞現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