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曲琬蘿嚇得花容變色,手足無措。「不,不行!絕對不行」她猛然搖頭,率爾而對。
彭襄好如遭重挫地白了臉色,她攏袖掩面,泫然欲泣,「公子,連你也嫌棄襄妤出身低賤,配不上你嗎……」話猶未了,她已雙肩抖動,嚶嚶飲泣起來。
曲琬蘿暗暗叫苦,又急又慌,尷尬得不知如何應對。
箏兒雖然也被這樣出人意料的形勢演變嚇了一跳,但她畢竟非當事人,很快地就想到對應之策。「彭姑娘,我們家公子並不是嫌棄你,而是……他自小就訂了親,年底就要完婚,他縱是有心,也無法背棄父母之命,悔婚改娶你啊!」
「是啊!是啊!」曲婉蘿忙不迭地應和著,「姑娘琳琅珠玉,品貌無雙,小生愛慕傾心都來不及,怎敢嫌棄呢?無奈赤繩系足,姻緣早訂,只好蹉跎姑娘的一番情意了。」她急著又是打躬又是作揖,直把彭襄妤逗得竊笑連連,差點穿幫。
而躲在緯幔的狄雲棲更是看得哭笑不得,百味雜陳。怎麼也沒想到一向端莊溫柔的彭襄妤也有這麼淘氣促狹的一面風貌。唉!女人!他搖頭頻歎,又忍不住滿腔的好奇心,凝神靜觀後續的發展。
只見彭襄妤淚眼汪汪的抬起頭來,不勝楚楚的哽咽道:
「你當真訂了親?」
曲琬蘿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的拚命點頭,「當真,一絲不假。」
彭襄妤淒楚地眨眨淚眼,猛一咬牙,帶著一股悲壯而深情的口吻對曲琬蘿說:「好,是我紅顏命薄,怨不得人,襄妤甘願做妾,但求能換來公子的終生憐愛!」
此言一出,又嚇得曲琬蘿臉色蒼茫,坐立不安,真想趕緊揪住箏兒的手溜之大吉!
「姑娘是我表兄的意中人,小生不敢褻瀆姑娘,更不願越禮犯份,與表兄爭風吃醋,姑娘垂愛之情,小生只有辜負了,」說著,他舉起衣袖擦拭著額頭的汗漬,窘局的編織著遁逃的借口,「時間不早了,小生答應家父明日清晨要趕回家辦事,請恕小生唐突,就此告辭!」
唱作俱佳的彭襄妤又裝出一臉失望的神態,無盡嗔怨地噘著小嘴,「你這麼快就要走了?我……本來……還打算留你過夜呢?」說著,又對嚇得瞠目結舌、面紅耳赤的曲琬蘿拋了一個風情萬種的媚眼。
「小生受之不起,告辭了……」
曲琬蘿如被針戳,手忙腳亂地抓起箏兒的手,顧不得維持風流名士的文雅,急著掀起珠簾拔腿而逃。
偏偏彭襄妤還不肯罷手,帶著一臉迷戀不捨的神韻追了上來,「公子慢走,賤妾陪你下樓。」
曲琬蘿噤若寒蟬地連連搖手,「不,小生自己走就可以了,請姑娘留步!」
彭襄妤秋波微轉,露出了千嬌百媚的笑顏,「公子毋庸客套,你我相會總是有緣,就讓襄妤盡些心意,送你一回吧!」
曲琬蘿婉拒無效,只好忐忑不安地讓她送下樓,在穿過曲折的迴廊,轉石階,準備邁入迎翠樓的門廊前,彭襄妤忽然停下腳步,淺笑盈盈的輕聲說道:
「曲小姐,襄妤就送到這裡了,祝你主僕二人一路順風!」
曲琬蘿遽然歇止腳步,驚惶震動的轉首望著笑靨可人的彭襄妤,「你……你叫我什麼?」
彭襄妤優雅地攏攏秀髮,「你是狄侯爵的未婚妻曲小姐不是嗎?」她閒適地抿抿唇,「雖然你的男裝扮相溫文儒雅,光華逼人,但,畢竟是女兒身,仙姿玉質,暗袖盈香,那份嬌柔溫潤的氣息是瞞不了人太久的,何況——我與你對談的時間,足夠我觀察出你的許多破綻,包括你穿耳洞的事實。」
一臉挫敗的曲琬蘿除了苦笑連連,已不知如何措詞掩飾了。
「不過,你也別覺得懊惱灰心,你此行的目的,無非是想借我的口,勸狄雲棲與你解除婚約,我敬你膽識過人,惺惺相惜,你的事我會盡力而為,請你毋庸掛掛!」
曲琬蘿立刻轉憂為喜,她雙眼發光,不勝歡愉的驚問道:「真的?彭姑娘,你當真願意為我做這件事?」
彭襄妤但笑不語的點點頭,其實,何勞她開口,藏身於緯幔之後的狄雲棲早就聽得一清二楚了,過足乾癮卻意猶未盡的她,亦急著回閣樓好好「欣賞」著他臉上每一寸細微的表情。
想想看!堂堂的寧陽侯,一個出類拔萃、炙手可熱、俊逸非凡的王公貴族,竟被自己的未婚妻棄如蔽屣,貶得一文不值,甚至絞盡腦汁,不惜改扮男裝,勇闖青樓,就為了和他解除婚約,這對一向自視甚高,卓爾不群的狄雲棲而言,不啻是一個相當尖銳而深刻有趣的衝擊與刺激!
想到這,居中攪局的彭襄妤不由自主地對曲琬蘿綻出一絲堅定溫存的微笑,「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適度的轉達,並運用技巧讓狄侯爵主動和你解除婚約!」
曲琬蘿動容不已地連連向彭襄好斂衽致謝,簡直把她當成了救命恩人一般,臨走前,她還不放心地轉首對彭襄妤說:
「彭姑娘,如果狄侯爵不願意解除婚約,勞煩你將我改換男裝,與你打情罵俏的荒唐行徑告訴他,也許,這會管用的。」
彭襄好聽了還真是啼笑參半,真不知曲琬蘿怎會把所有未婚女子視為如意郎君的狄雲棲當成瘟神一般,避之唯恐不及?
她迫不及待的重新登閣,急著看看自尊心受創的狄雲棲有何反應?
掀開了珠簾,但見狄雲棲面無表情的站在窗台邊,一副無語問蒼天的神情。
彭襄妤淘氣地走了過去,不停地對他左瞧右看,上下打量,惹得狄雲棲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幹嘛,我又不是你的吹簫郎,你看那麼仔細做啥?」
「看你是不是真如那位小哥所說的!面目可憎、腦滿腸肥,獐頭鼠目,賊裡賊氣啊!」彭襄妤杳臉泛紅的嘲笑道。
狄雲棲微蹙著眉舉沒理會她,並轉首朝閣樓扇窗外發出一聲長嘯,不一會,他的貼身侍從狄揚已飛身躍上樓台,穿過紙窗,躬身向狄雲棲行禮請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