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嫂沒好氣地望著她,半真半假的輕罵道:
「你這丫頭就會見風轉舵,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鈴兒卻煞有其事的皺皺眉頭,「娘,你明明是人,為啥要把自己說成是鬼呢?」
郗嫂一聽,當真是哭笑不得,還不及板起臉孔教訓出言無狀的女兒,鈴兒已經聰明俐落地溜到門檻邊了,臨走前,還不忘對臉色陰晴不定的母親露出一個慧黠俏皮的笑靨。
「娘,孩兒鬼話連篇,不牢您動怒體罰,孩兒自己罰自己背詩經的「關睢」一百遍,然後再教害臊的任叔叔抄來送給害臊的曲阿姨求婚!」
話甫落,她嘻嘻一笑,像只頑皮可愛的粉蝶輕靈地飛出了回春閣,留下啼笑皆非的郗嫂和芳心如麻、杏臉嫣紅的曲琬蘿百味雜陳地面面相對著。
☆
似此情懷難自解,百般幽怨上心頭。
晚膳過後,曲婉蘿滿腔心事地待在吟風閣,倚窗對秋空,任室中燭影搖紅,輝映著她那張黛眉輕顰,我見猶憐的面容。
箏兒見她攢著愁眉,一副落寞消沉的模樣,亦不敢再隨意饒舌,只好屏住呼吸,輕手輕腳地推門離開,讓惆悵滿懷的曲琬蘿有獨自凝思的空間。
她走出曲折的迴廊,穿過一扇小小的月洞門,走進林木掩映、花葉扶疏、指柏軒南、雅石林立的倚香園。
她看到莫誨正巧佇立在荷塘邊,倚欄沉思,不由加快了腳步,輕盈地走到他的身邊,竭盡心思地想引起他的注意。
不料,莫誨卻對她視而不見,依舊低垂著頭顫,目不轉睛地凝望著彩魚優遊、荷葉田田的池塘,盡興享受屬於他個人的寂靜和孤傲。
箏兒卻沉不住氣了。「喂!你沒瞧見我來了嗎?」
莫誨一動也不動的保持原來的姿勢,「看見又如何?」聲音低沉平板,不含一絲感情,當真比天上的寒星還要冷酷三分。
「你既然看見了,就應該轉頭看看我啊!」箏兒耐住性子提醒他。
「你有什麼好看?」莫誨語帶譏誚的撇撇唇,仍直勾勾注視著玉潭凝碧,景色奇麗的荷塘月色,絲毫不受箏兒的影響,也無視於她的脈脈含情。
箏兒幾時受過這等輕忽冷落,想她雖然只是個出身貧微的小丫環,但可是個眉清目秀,清純可人的小美人,縱觀曲家、皇甫家所有未成婚的僕役家丁,哪個不對她青睞三分,曲意承歡來著?
連皇甫恭最為信親恩寵的貼身隨從小順子都把她捧在手心裡小心珍愛著,只有莫誨這個人在福中不知福的冷面殺手敢無視於她的存在,甚至出言相激?
或者是冤孽相欠,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吧,碰了一鼻子灰的箏兒,居然還有勇氣繼續對莫誨擠出甜美的笑容,婉轉的改變話題。
「莫大哥,我……我發現你們飛羽堡除了你、莫野、任堡主,還有傲副堡主四個人鎮日蒙著面巾外,其他人都沒有,這是什麼原因呢?」她見莫誨悶不搭腔,只好尷尬的繼續唱獨腳戲。「是不是因為你們四個人的身份比較特殊?」
莫誨終於轉過頭來,似笑非笑的注視著箏兒。「你為什麼這麼關心這件事?」
箏兒臉微微一紅,「我……我是一時好奇嘛!」她訥訥不安的說道。
「你知不知道我一向很喜歡鳥類,不過……」莫誨的眼中閃過一絲揶揄的光芒,「有一種鳥我卻非常厭惡。」
箏兒不解他為何會突然扯到這沒啥相干的話題上,但,她還是出於本能的接口問道:
「哪一種鳥?」
「麻雀。」
箏兒微微一愕,倏忽穎會了過來,她登時氣得滿臉通紅,氣得連聲音都為之顫抖,「你……你好可惡,居然指桑罵槐,拐個彎來諷刺我,你……」她羞惱萬分的猛然頓足。
「我怎樣?」莫誨氣定神閒的微微揚眉,「我只不過順口跟你聊聊我的好惡罷了,你又何必如此多心,如果我不幸養了一隻麻雀,我一定會給它取個小名叫「莫言,免得它舌頭太長,一天到晚吱吱喳喳個沒完。」
箏兒這下當真給他氣跑了,她氣湧如山地急速車轉身子,飛快地跑下台階,一邊跑一邊咬牙切齒的罵道:
「死莫誨,臭莫誨,你以為你是誰?只不過是一頭冷冰冰又不解風情的大笨牛而已,你當真以為我箏兒會看上你?你……」她還未罵得稱心過癮,忽聞一陣清脆而劃破雲霄的鑼鈸聲,正自迷惑之際,莫誨已去勢如箭地掠過她的身邊,嘴裡還呢喃著:
「糟糕,該不會是堡主出了什麼意外吧!」
箏兒心頭猛然跳動,也顧不得滿腔的委屈嗔怨,連忙加快腳步追了上去。
☆
對景凝思愁更愁的曲琬蘿也聽到那陣突如其來的鑼鈸聲,她的心沒由來地緊抽了一下,還來不及起身走出房門一探究竟,箏兒已經一臉驚惶、莽莽撞撞地衝了進來。
「小姐,不好了,逍遙公子在回山的途中被一個偽裝有病的老太婆刺傷了,聽說,刀上淬有劇毒,任堡主傷勢不輕呢!」她辟里啪啦的還未說完,曲琬蘿己滿臉蒼白地提起她的藥箱子,飛快地衝出房門。
箏兒愣了一下,也隨即跟上。
不料,當她們主僕行色匆匆地趕到任逍遙的寢居「崇天閣」時,卻被一身酷寒的莫誨攔在門外。
「對不起,傲副堡主正在替堡主運功療傷,閒雜人等非請勿入。」
箏兒立刻瞪大了一雙杳眼,「莫右衛,你有沒有搞錯?我們小姐是醫術高明的女華佗,什麼毒她都能解,你不知輕重,不識好歹,若延誤了醫治的時效,我看你要改名叫「莫哭」或「萬死莫贖」比較貼切!」
莫誨目光閃了閃,正待猶豫不決時,房門倏然敞開了,傲風一臉都是汗水的走了出來,語氣沉重地對曲琬蘿說:
「曲姑娘,麻煩你跟我進來一下。」
箏兒也想跟著進去,卻被莫誨毫不留情的檔駕。「你不是大夫,便是閒雜人等,請你自重,莫要逾越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