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傳整理得如何了?會不會覺得很難下筆,因為我的手札挺零亂的,而我的記憶力也開始有點不中用,你要把它們統合起來,可能會棘手困難點!」韓伯濤嘎啞的開口問她。
蘇盼雲強迫自己打起精神,擠出從容的笑容,「我會盡力而為的,韓先生,你不用擔心。」
韓伯濤微抬起一道眉毛,炯炯有神的盯著她,「韓先生?!我們相處也有半個多月了,你如果不介意,我倒不反對你稱呼我一聲『韓伯伯』?」
「好,如果你也能改變你對我的稱謂,由『蘇小姐』換成『盼雲』的話!」蘇盼雲明快的說。
韓伯濤眼中閃過一絲揉合了趣意和欣賞的光采,他轉首對正在切水果的汪如蘋淡笑道:
「如蘋,還是你的眼光好,找對人了。」
汪如蘋拿喬地衝他回眸一笑,「哼,你還說,如果不是我獨具慧眼、又懂得速審速決,打鐵趁熱的話,你這位眼光挑剔,又老是紙上談兵的慢郎中還不知道會拖到什麼時候哩?」
蘇盼雲聞言頗覺尷尬,「嗯——韓伯伯,原來,你原先並不怎麼中意我?!」她咬著嘴唇,支支吾吾的說。
韓伯濤撇撇唇笑了,「這倒不是,你的文筆我倒是沒什麼好挑剔的,只是,我嫌你太年輕了,怕你的閱歷還不夠承擔這項沉重的工作。呃——」他突然微瞇了一下眼睛,有幾絲困惑的問她:「這就是你最近要把自己打扮成這麼老氣嚴肅的原因嗎?」
蘇盼雲如坐針氈地微縮了一下肩頭,「呃……我只是不想引起別人對我的注意,讓自己看起來成熟平凡一點。」
韓伯濤眼睛閃爍一下,他趣意盅然的慢聲說:
「不想引起別人的注意?盼雲,你好像有點弄巧成拙,你知道你的眼鏡,還有你的髮髻,你那超乎年齡的裝束反而會適得其反的引來別人的側目?」
「我……」蘇盼雲窘澀困促得連耳根都紅了,汪如蘋卻好心地替她出言解圍了,「伯濤,你管人家喜歡怎麼打扮自己?每個人的品味不一樣啊!」
「我不是想管,只是有點納悶,怎麼會有哪個愛漂亮的女孩子,好端端要把自己的一頭秀髮給捲起來,還戴副老太太都不會戴的眼鏡遮住自己的花容月貌,難不成——這是你那個叫曲璨揚的男朋友與眾不同的品味嗎?」
這話甫出,蘇盼雲的花容月貌可是真正給嚇得黯然退色了,「什麼?」她連聲音都發抖了,「韓……韓怕伯,你們怎麼會知道他呢?」
韓伯濤臉上的表情更有趣了,「你幹嘛這麼緊張慌亂呢?我們只是要你來寫自傳,又沒限定你不准交男朋友,再說——講起來你那位男朋友還是我一位老朋友的兒子呢!」
「什麼?」蘇盼雲可真是傻了眼。
汪如蘋被蘇盼雲異常的反應給逗笑了,想不到這位容貌出色的小姑娘個性這麼拘謹靦腆,「說起來也真是巧合,曲璨揚的父親曲威是伯濤交通大學的學弟,文革之後大家就失去聯絡了,沒想到,他人竟然在新加坡,更沒想到他竟然養出這麼一個相貌堂堂的好兒子。」
「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曲威本來就是個美男子,他有容貌出色的兒子也是想當然耳的事。」韓伯濤失笑地斜睨她一眼。
蘇盼雲可笑不出來,她忐忑不安而百味雜陳地連忙問道:
「韓伯伯,你們是怎麼知道他的?他什麼時候跑來雅軒小築的?」
「就是昨天下午你出去的時候,他一來就說是你的朋友,有急事要找你。他一報完姓名,我看他那似曾相識的相貌,就不禁詢問道:「我有個老朋友叫曲威的,不知道你認不認識?誰曉得他竟然眉開眼笑的說:『曲威正是家父!』唉!這世界實在是太小了,對不對?伯濤,沒想到繞了地球一圈,都二十年了,我們回到台灣竟然還會巧逢故人之子。」汪如蘋感慨萬千的說。
可不是?蘇盼雲對於命運善巧撥弄人心的安排不得不由心底發出一聲五體投地的讚賞!
「可不是,這大概就是所謂的人生何處不相逢!」韓伯濤頗有同感的歎息道。
「汪阿姨,曲璨揚有沒有說什麼,就是……嗯,他找我有什麼事?」蘇盼雲盡量不著痕跡地克制自己聳動難安的情緒,沉著提出她其實迫不及待想知道的答案。
「沒有啊!不過,他倒是答應我跟伯濤,有空會常來山上看我們。說起來,這孩子倒是挺懂事也討人喜歡的,我們跟他還真是有緣。」
「常來山上坐坐?」蘇盼雲聞言差點沒從喉嚨裡發出一聲尖吼。不行,她得找個時間去安頓曲璨揚,免得被他莫名其妙破壞大局。
汪如蘋見她繃著一張凝重的小臉,若有所思的默不哼聲,不禁笑咪咪地揣測道:
「怎麼?你們這一對小情侶吵架鬧彆扭了?」
「我——」蘇盼雲簡直有口難言。
「如蘋,你就別刺探人家的隱私了,你沒瞧盼雲害羞得連脖子都紅了嗎?」韓伯濤促狹的接口道。
他們夫妻倆這一搭一唱弄得蘇盼雲在進退維谷之餘,只有份哭笑不得的懊惱!
她萬萬沒想到韓伯濤在深沉穩重的面貌下也有幽默生動的一面風采。
「韓伯伯,汪阿姨,我們能不能不談曲璨揚的事,呃——談談你這本自傳的書名要定什麼呢?」她試著轉移韓伯濤夫婦的注意力,以躲避這個一直攪得她七上八下、芳心如麻的話題。
「這,就叫韓伯濤好了,既簡單又好記!」汪如蘋卒先發表意見。
韓伯濤思索了一下,然後定定的開口說:
「我看就叫『飛鴻踏雪泥——韓伯濤的一生風雲』好了。」
飛鴻踏雪泥——韓伯濤的一生風雲?
蘇盼雲意味深遠的細細咀嚼著這幾句令她芳心悸動的文字,然後,她笑了,笑得嫵媚生姿,她滿臉暈陶地點點頭,還來不及致上她的讚賞和同意之際,甫從椅子上站起身的韓伯濤突然臉色碎變,抱著自己的腹部躓蹼一下,接著便在她的震動和汪如蘋的尖呼聲中昏厥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