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銀箏會是她的女兒?
如果銀箏不是她的女兒,如果他當初沒許下報復的誓言,他何必這樣折磨兩人?
輕輕將她擁進懷裡,荊御弦心翻湧起一股熱潮。
原來,懷裡抱著心愛的人,會是那麼溫暖。
一覺好眠,讓困累許久的杜銀箏捨不得從甜美的夢境中醒來。
在夢裡,她看到了對她淺笑的娘,兩位親切的師姊,還有……還有待她很溫柔的荊御弦……
閉著眼,揚起一絲微笑,杜銀箏滿足的擁著暖被,將原本抵著床壁的身子翻過來,毫不客氣的霸佔了整個床榻。
好舒服,好久沒睡得那麼好了。要不是淪落到當人下女的地步,她也可以天天窩在熱烘烘的被窩裡,睡到自己甘願醒來為止。
原本唇邊還帶著一絲甜笑的杜銀箏像是想到什麼似的臉色突然一僵,馬上從床上跳了起來。而依然朦朧的雙眼因晨光的照射而感到些許刺痛。
完了完了!她竟然睡得比荊御弦還晚起,不曉得他會不會又擺臉色給她看。
急匆匆的整理好自己的儀容,杜銀箏慌張的拉開房門,要去為早就不見人影的主人打水梳洗。
她才一開門,荊御弦也正好走到房門口。
「我還沒出聲就懂得替我開門,很有進步。」他瞥她一眼,逕自入房。
她愣愣的站在門前,被他的揶揄惹紅了臉。他是在取笑她嗎?
「對不起,我睡晚了,怠慢了伺候……」緊張的扯著袖口,杜銀箏吶吶的低聲囁嚅道。
她還記得麝月樓的嬤嬤要是發現傭僕怠懶了工作,除了一頓好罵、扣減銀兩之外,還得做苦工來補償。一個妓院嬤嬤尚且如此,他堂堂一個王爺,恐怕會更……
越想越覺得自己前途堪虞,杜銀箏好不容易有了血色的小臉馬上又轉為蒼白如紙。
「去打水來。」他也沒看她,邊檢查著手中的兵器邊吩咐道。「跟店小二要熱水。」
熱水?他前幾日不都是用冷水就行了嗎?雖然心嘀咕,她還是迅速的離開房間。
「小二哥,請給我一些熱水,」
一大早,客棧裡異常熱鬧,讓店小二忙得不可開交。
「自個兒到廚房去要吧!我忙得很。」店小二曉得她也是個奴才,所以便不把她當客人看,隨便呼喝著她。
噢,好吧!進了廚房,只有一個忙著蒸饅頭、包子的廚子和一個正在燒熱水的雜役。
「大叔,請給我一盆熱水,謝謝。」杜銀箏站在那雜役身後,好聲好氣的說道。
那人哼了聲,也沒多說話,就粗手粗腳的舀了熱水到木盆裡,然後將木盆重重往地上一擱,繼續看他的柴火。
「謝謝。」
行經蒸籠旁,杜銀箏突然想起荊御弦不曉得用了早膳沒?乾脆給他帶幾個饅頭吧!就算他不吃,她也可以留起來,路上要是餓了沒地方買食物,就可以湊和著充飢。
放下熱水,杜銀箏暗暗吞了口口水,淹死已經爬到喉頭的饞蟲,上前說道:
「大叔,我要四個饅頭。」
正在和麵團的肥胖廚師鄙夷的瞪了她一眼,恥笑的哼了聲。「要饅頭?拿銀子來買啊!」看她一身破舊污損,不是個傭人就是個窮鬼,竟還敢來覬覦他的饅頭。哼!
銀子,她愣了一會兒,心中的苦澀蔓延開來。是呵!她都忘了,她身上根本空空如也,別說銀兩了,連個銅錢都找不著。
見她面有難色,廚子又哼了一聲。瞧她那副表情,肯定是沒錢。「沒錢是吧?沒錢還不快滾?」
杜銀箏羞得由臉一直紅到頸子。
她……她被人給看不起!她還記得娘說過的話,身份卑下是不得已的,但是絕對不要讓人瞧不起!
而今她竟落到這個地步……
忍著欲奪眶而出的淚水,她牙一咬,伸手解下頸上的鏈子。「我……我拿這個換行不行?」
廚子不耐煩的接過來看了看,又掂了掂重量,才故作勉強的收進了口袋。「好吧好吧!不過看起來值不了什麼錢,只能換三個。」
「嗯,謝謝你。」小心翼翼的收好用油紙包起的饅頭,杜銀箏又捧起熱水,加快腳步回到房裡。
荊御弦靜靜的坐在桌旁,皺眉閱讀著像是信的紙張。
「對不起,耽擱了。」
將水盆放在鏡旁,杜銀箏將手放入已轉為溫熱的水中要打濕拭臉的布巾,忍不住為那暖熱的水溫悄悄的發出了滿足的歎息。
荊御弦並沒起身,還是聚精會神的看著那些信。「把你自己打理一下,我們得趕路了。」
原本忙碌著的小手突然停頓了下來,杜銀箏呆愣的望著窗外。
他要她去要來熱水,難道是為了她嗎?她忍不住心中的激動,方才沒留下的眼淚差點派上用場。
「……謝謝。」
乖乖的、靜靜的打理好自己,她轉頭瞥向他,才發現他全身早已整理得整整齊齊。荊御弦突如其來的待她好,讓她有些遲疑,卻也高興得快要飛上天。
對了,該問問他用膳了沒。
「那個……你餓了嗎?」杜銀箏問得有些試探、有些羞怯,但心裡更多的是悲傷。
看著她的淚水一直掉,他的耐性也跟著被沖刷掉。
雖然丟臉,但杜銀箏也只好吞吞吐吐的說明一切。
荊御弦聽罷,眼中閃爍著某種異樣的光芒。思索片刻後,他起身下樓;再回來時,杜銀箏的鏈子已經在他手中。
「謝謝你!」她好高興,甜美的笑靨在未干的嬌顏上綻開,猶如含著晨露綻放的荷花,清麗誘人。
看著她戴上項鏈,寶貝的塞進領口,他的俊臉蒙上一層深思。「你那鏈子怎麼來的?挺別緻的。」
細金鏈及一個古箏金墜子,看得出是精工打造。別說是三個饅頭,就算是買下三十籠包子,店家也拿不出那麼多銀子找零!
「姊姊說這是我爹給我娘的訂情物,從小我娘就給我戴上了的……」驚覺到他怨恨著她的娘親,杜銀箏趕緊轉移話題,「既然鏈子拿回來了,我還是把饅頭還給那大叔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