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她的溫情攻勢,殷允帆卻痛苦的如坐針氈,內心如萬馬奔騰般糾葛不安。
「別這樣小器嘛!你老是這樣僵著臉,臉上肌肉不酸不疼嗎?」
殷允帆惱火地緊盯著她那張笑容可掬的嬌靨,內心的爭戰更劇烈了。「你非得這樣咄咄逼近嗎?我每天待在這束手無策,任你們這些煩不勝煩的醫生、護士宰割還不夠嗎?還要忍受你口蜜腹劍的柔情攻勢嗎?」
「柔情攻勢?」季眉失笑地揚起秀眉,一臉無辜的表情。「殷先生,你怎能把我的熱心服務,慇勤照顧扭曲成這個樣子呢?」
「你!」殷允帆為之氣竭,無奈之餘,更有一份理不清的感情在胸口掙扎。
「好了,別生氣了,我還得帶你去照X光呢,如果我每一位病人都像你這麼容易動氣,我懷疑他們有幾個人的肝臟是健康的,沒有肝硬化已經是萬幸了。」
殷允帆面無表情地冷哼一聲:
「有你這種尖牙利嘴,又嘮叨成性的護士,你的病人的肝臟功能會正常才怪!」
季眉不以為意地抿唇笑道:
「我懷疑我有必要為病人的個人修養負責,畢竟喜怒無常的病人肝火是容易上升的,因此——」她見殷允帆陰霾的臉色,立刻識相地閉上唇,小心翼翼地扶他坐上輪椅,真恨不能自己手上有根魔棒可以掃平他緊繃的臉、糾結的眉峰。
進入放射科檢驗室,一向對季眉情有獨鍾的醫生劉逸洋立刻喜上眉梢地迎了上來,熱心款款地要幫季眉扶殷允帆上放射台。
殷允帆冷眼旁觀,一張臉難看得像陰沉欲雨的天色。一股難言的酸澀刺痛戮進了胸膛,燒炙得他渾身緊繃,無一刻安寧。
他慍怒而冒失地拂開劉逸洋的手。「我自己會上。」說著,他不睬劉逸洋驚愕的反應和季眉不解的目光,艱困地抬起他那裡著石膏的腿,強忍著刺骨的疼痛,吃力想爬上放射台。
季眉見他青筋浮現,嘴唇泛白的窘困模樣就知道他在逞強,即刻伸出雙手想助他一臂之力。
殷允帆粗魯而不悅地揮開她的手。「我不是殘廢,不需要你的攙扶。」
季眉難堪地收回手,委屈地紅了眼圈,劉逸洋見狀,不禁氣憤難平地指責殷允帆。「殷先生,我們都知道你是我們醫院的貴賓,但,這並不表示你有權利羞辱我們這些出身平凡的醫生、護士!」
殷允帆臉色蒼白、汗水淋漓地躺上放射台,他譏刺地掀起嘴角反唇相稽。
「人必自侮而後人侮之,如果不是你急著想扮演憐香惜玉的護花使者,你怎麼會覺得我的凡事恭親,不假他人的作風羞辱了你和Miss季呢?」
「你!」劉逸洋窘迫得漲紅了臉,被殷允帆犀利而一針見血的措辭攻訐得一時啞口無言。
季眉也有幾分惱怒和尷尬,但她實在看不慣殷允帆趾高氣昂、不可一世的神態。「殷先生,也許你覺得自己很有優越感,但,我並不認為這種刻薄惡劣的揶揄能表現出你高人一等的風範,除了揭露你的盛氣凌人和粗魯傲慢外?」
她義正嚴辭的指責刺痛了殷允帆的心,他刷白著臉,難掩妒意和憤怒的衝擊,他怒光迸射地瞅著他們,尖銳而殘忍地諷刺道:
「不錯,不錯,你們還真是默契十足,一鼻孔出氣,連上班的時間都懂得充分利用,表現夫唱婦隨的恩愛情誼。」
「你!你少含血噴人!」季眉顫聲怒道,他那輕蔑而殘酷的攻擊讓她有種含冤莫白的屈辱和酸楚。
「我有沒有含血噴人,大家心知肚明,劉醫生,你說對不對?」他把矛頭射向了一臉難堪,又惱又怒的劉逸洋。
「我——」他無言以對,他對季眉的一往情深是醫院所有同仁有目共睹的,但,他也明白季眉對他的閃避哲學,所以,面對著殷允帆咄咄逼人的言行他無力招架,也不知道該如何反擊才是。
季眉看劉逸洋臉一陣白一陣青的,一副窘澀吃癟的模樣,她心中的怒火為之上揚,衝動而不加思索地挽住劉逸洋的臂彎,笑意盎然地對著殷允帆說:
「我跟劉醫生一向情投意合,他才識過人、老實誠懇,對我這個「面目可憎」的小護士又寵愛備至、關愛有加,怎麼?殷先生見不得我們恩恩愛愛,非得說幾句刻薄難聽的話才高興爽快嗎?」
憤怒扭曲了殷允帆的臉,他怒不可遏地注視著他們緊挽在一塊的手,氣呼呼地冷哼著。
「好,既然你們這麼迫不及待,乾柴烈火地想表演水乳交融的精采好戲,我殷允帆也不是個不知趣的人,不敢佔據你們寶貴的時間——」他咬緊牙齦,寒光逼人地掃了季眉秀麗可人的臉龐一眼,心如刀割地厲聲說:
「我解除你的枷鎖,你不再是我的特別護士了。」說完,他忿忿而狼狽地離開放射台,沉重而艱困地推著輪椅離開檢驗室。
震人心肺的關門聲好像一條無情的鞭子掃過季眉的心頭,酸楚讓她用力咬著唇,不爭氣的淚珠在眼眶內盤旋著。
劉逸洋再怎麼遲鈍,也看出事態的玄機和不尋常,他壓抑胸口那份酸苦的感覺,溫和而關切地拍拍她的肩膀。「別在意,他只是在氣頭上,等一下他會意會到自己所犯的錯誤。」
季眉掩飾紊亂的心緒,她硬生生地逼回泫然欲滴的淚水,強顏歡笑地歎道:
「不,他不會的,我瞭解他,他太驕傲自負了,而我,我再也承受不了他暴躁易怒、不識好歹的個性——」積壓許久的委屈和遷就讓她喉頭哽咽,再也無法面對劉逸洋那一臉的幡悟和關懷,她掩著臉,倏然衝了出去。
劉逸洋怔忡地望著她跟跡的背影,心頭有一份沉重,更有一份複雜的感慨。
愛情是何等磨人而微妙啊!它愚弄了多少怨男癡女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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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允帆怒氣沖沖地回到自己的病房,嫉妒和腿上難耐的疼痛深探煎熬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