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抽口氣,忍住一波又一波翻湧的怒潮和抽痛,拿起電話撥給外科部主任,咬牙切齒地警告他如果不給他換別的護士的話,他就要辦理出院,甚至不惜動用私人的關係凍結他們醫院的財務資源。
他素知聖恩醫院的財務困難,為了擴建病房和醫療設備,他們已經債台高築,捉襟見肘了。
他這招釜底抽薪的辦法果然逼得王主任無力招架,只好乖乖地答應他那無理而強人所難的要求。
當他看到走進他病房來接班的竟然是那個和他有過口角糾紛的護士長錢佩君時,他稍稍平復的怒火又開始上升了。「你們醫院已經落魄到連護士長都要充當特別護士的地步了嗎?
」他冷冷地嘲諷道。
「你如果不滿意我也沒法度,因為,我也不太願意來伺候你這個喜怒無常、恩將仇報的大少爺!」
殷允帆氣得臉色發青,眼睛冒著一簇熊熊怒火。「你儘管顧著逞口舌之快好了,如果你這個護士長當得不耐煩的話。」
「不必搬出你那一百零一套的威脅伎倆,我沒有季眉那個委曲求全、敢怒不敢言的好脾氣。」錢佩君指桑罵槐的說,得意地望著他抿成一直線的唇,一副怒潮奔騰,幾近發作的神態。「說到季眉,我應該恭喜你,你的確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擔任護士以來碰上再刁蠻難纏的病人也從來沒有退縮過,而你,的確不同凡響,才一個星期而已,竟然有本事把她逼得萬念俱灰,想辭職不幹?」
「她——她想辭職?」殷允帆震動的說,臉上血色盡失。
口口■口口■■·口·口··口口·
他那驚愕反常的神態看在錢佩君的眼裡,不禁有點心軟和不忍。可是,為了季眉那個惹人憐愛的女孩子,她再度伸出尖利的爪子:「是啊!她已經遞辭呈了,我想,對於你的豐功偉業,你應該很有成就感才是,拜你這位喜歡諷刺、陰陽怪氣的貴客所賜,我們醫院損失了一名敬業樂群的好護士,所以,儘管我們覺得惋惜和不捨,但,對於你勒緊荷包的威脅,我們可不敢等閒視之,有所怠慢!」
她句句犀利的挖苦讓殷允帆坐立不安,又惱恨又有份愧疚和絞痛。「我——我並不想逼走她!」他艱澀地解釋著。
「是啊!你只是恰巧喜歡羞辱她——」
殷允帆臉色更蒼白了。「我並不想羞辱她,我只是,只是——」在錢佩君那雙閃著睿智和研究注視的目光下,他的臉漲紅了。「見鬼!我何必跟你解釋,她愛離開與我何干,搞不好是因為她想和放射科那位英俊醫生結婚,所以才辭職的,你們不要亂加我的罪名!!」
「哦!怪了,你這位臥病在床,又對她頗不友善的病人,怎麼消息比我們這些朝夕相處的同事還靈通呢?」
殷允帆被她糗得滿臉尷尬,惱羞成怒之餘,卻又無言反駁,只有緊閉著唇,悶不吭聲。
錢佩君見他沉著臉,一副陰鬱懊惱的模樣,正想藉這個機會勸勸他時,病房門口傳來一個隱含怒氣的聲音:
「殷允帆!你這個魯莽、愚鈍又不識好歹的臭小子!」
她錯愕地循聲望去,只見汪敬成一臉鐵青地坐著輪椅出現在門口,滿臉興師問罪的神情。她看著殷允帆倨傲地挺直肩膀,毫不退縮地迎視著汪敬成的騰騰怒火。
搖搖頭,她聰明地避開這場劍拔弩張的衝突和爭執。
汪敬成一等錢佩君離開,滿腔的怒火立刻快速地燒向了殷允帆。「允帆,你這個愚昧無知,是非不清的混帳東西!你怎麼可以運用你殘忍無情的高壓政策來逼走季眉呢?」他面罩寒霜地盯著他。「你的心是鐵打的?還是江翠屏把你的良知和感情都抽光了,你難道無視於季眉的溫柔和包容嗎?像她那樣一個冰雪聰明、才貌出眾、溫存動人的女孩子你不懂得去把握、珍惜,反而怨聲惡氣地羞辱她、打擊她!!」
痛楚飛進了殷允帆的眼底,他渾身僵硬,心隱隱抽痛著。「我!我從來沒有想要羞辱她,我只是——」他語聲嘎啞,頹然地歎息了。「我只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
「所以,你就選擇最壞的方式來逃避她?傷害你自己也傷害一個善良溫柔的女孩子!!」
更尖銳的痛楚絞進殷允帆的心靈深處,驀然,他防衛的底線潰散、崩塌了。「你以為我喜歡這樣嗎?面對她的美麗聰穎,面對她的笑語嫣然,我每天如坐針氈,好像經歷一場痛苦漫長的考驗和折磨,要我裝著無動於衷是何等殘忍的煎熬,你知道嗎?」他激動地吶喊著,額上青筋暴起,而他那張被痛苦扭曲的臉上沒有半絲血色。
「那,你又何必那麼辛苦的掩飾自己的感情呢?」汪敬成憐惜地瞅著他。
「我不敢,而且,舊創未癒,我根本——」
「混帳東西!」汪敬成怒聲罵道。「你這個渾小子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會清醒啊,像江翠屏那種用情不專、虛榮浮華的女孩子,你竟然念念不忘,甚至為了她用偏激、不負責任的態度來面對天下所有的女性,而像季眉這樣楚楚動人、蘭心蕙質的女孩子,你卻躊躇不前,百般刁難!你說,你是不是個神志不清、欠揍又欠罵的渾小子?」
「我——我不是,我只是——自慚形穢。」
「哈!這是我活了一大把年紀,有生以來聽過最荒唐可笑的一句話!」汪敬成重重地從鼻孔裡哼了一聲。「哼,你這個自慚形穢的人好大的脾氣啊!不但氣走了溫婉可人的季眉,還鬧得整個醫院雞犬不寧。」他緊盯著殷允帆,玲嘲熱諷地挑眉道。「你表現愛情的手腕還真是稀奇古怪,令人歎為觀止啊!」
「乾爹,你何必譏諷我呢?事實上,我自己也頗為懊惱,我知道我對季眉很過分,對她,我真是有份又愛又怕的矛盾和糾葛,我想追求她,對她好,可是又怕換來另一次致命的創傷,我不想再自取其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