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個何處不可憐!」玄鈺忽地朗聲笑道,語氣淨是經蔑之意,泛著幽光的深遂幢 眸微微閃現一絲邪囂的星芒。
初睛登時怔怔地望著他,她敢確定他放浪的語調裡全是針對她而來的輕鄙意味,難道就只因為她是個青樓女子嗎?原來他也如同一般膚淺的世俗之人。
思及此,她抿唇淡淡一笑,蒙隴標渺微帶滄桑的笑艷彷若她置身在外,頃刻間便欲乘風歸去,對這俗世像是再也無所眷戀。
玄鈺條地心頭一緊,胸臆間漫溢著一股無以表達卻又深沉凝重的憐疼之情。
這種未曾有過的感情來勢洶洶,救他一時煩亂不已,為了不讓自己冷硬的表象潰散,他迅速站起身,粗魯地攫住她的下巴,無情地道:「既是在青樓裡賣笑,何必故作清 高,這一臉要死不活的表情是要做給誰看?」
初睛救他突來的動作與話語給震愣得不知所措,她不明白自己哪裡錯了,送往迎來的青摟生活,使她早已練就一身百毒不侵、優遊自在的淡漠情懷。但為何,只消他一個 眼神,一句冷厲的話語。便能教她怔怔惶惶,揪然欲淚!
驀地,其白的嫩頰上迅速澗下幾滴淚珠兒。張著一雙淚光瀅然的漆黑幢眸,她倉裡無措地揪著他。
「這位大爺,請你放開找家小姐。」小青護主心切,忙揪住玄鈺的袖袍。
一旁的德熙也看得兩眼直發愣:他從沒見過玄鈺如此震怒的陰鬱神情。他一向沉穩內斂,不輕易表達內心感情,今天是吃錯什麼藥了?竟對一名初相識且嬌滴滴的大美人 發起飆來,真是玄奇又怪哉!
不管怎樣。嚇壞了這天仙般的美人兒可真是罪過。並且掃興至極。德熙趕忙站起身來,握住玄鈺的臂膀。「我記得你一向很懂得憐香惜玉的,怎麼今兒個如此反常。難不 成是教憐心姑娘的美貌給震傻了?」
他的一番話讓玄鈺驟然縮回手,彷彿怕被燙傷似的。他重新坐回圓桌旁,兩眼仍緊瞧向初睛,兩道深沉而驚猛的狂熾目光直凝在她蒼白的小臉及微微抖顫的唇。
半晌,他條然站起身,什麼話也沒說,便如旋風般離去。
德熙目瞪口呆地望著玄鈺離去的背影,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花了五萬兩見著了天仙般的美人兒,卻換來如此掃興的場面?玄鈺的表現實在太不尋常,這其中必定有鬼!
推出一朵溫文瀟灑的笑花,他朝初睛拱手作揖,彬彬有禮她笑道:「若有冒犯姑娘 之處,還請見諒,他日再登門造訪,告辭!」
初睛微勾起唇瓣,遞給他一抹柔嵋的笑,「爺兒慢走!」神態雖仍鎮定,語音卻有 掩不住的顫抖。
德熙狐疑地揚一揚眉,但沒多說些什麼,轉身趕緊追著玄鈺而去。
待人去樓空後,初睛整個人仿似被掏空了一般,跌坐於長椅臥榻上,她驚惶地捧住心口,心中暗暗祈禱著但願別再見到那如鬼魅般冷邪又張狂的男子,她隱約可以感覺得到他將帶給她狂濤巨浪般的衝擊,而這股衝擊不是她可以負荷得了的。
她還有心願末了,除此之外。她該是清心無慾的,她不想陷入像娘親那般不堪的困境,但願這段插曲就到此為止吧!
第三章
德熙跟著一臉肅冷陰鬱的玄鈺回到禮親王府裡的雲濤閣。
明知他正處在火頭上,德熙仍不知死活地在老虎嘴上拔毛。「從實招來,你和那位 憐心姑娘好像不是初次見面哩!我頭一次看你如此失控地發脾氣。」
玄鈺沒給他好臉色地瞪了他一眼,逕自面窗而立,不發一語。
德熙並不氣餒,輕佻的聳聳肩,自顧自的推測:「三天前你尚未見過憐心姑娘,今 天一見面卻好似早已相識,莫非在你前去梅林弔祭亡母時遇到過她?」
玄鈺聞言,身子條地一震,動作輕微,雖然極不易察覺,但仍逃不過德熙精明銳利的眼。
真是瞎貓碰到死耗子,還真給他蒙著了,德熙在心裡偷笑著。
見他仍是不言不語,德熙誇張地衷聲歎氣,「你不說也就算了,但人家憐心姑娘可 真是一位賣藝不賣身的純情女子,你可別打壞主意,別忘了你已是名草有主,三個月後 使得和寶明格格成親完婚哩!」
玄鈺陡地轉過身來,朝他冷厲地一瞥,寒著聲說道:「若沒其他的事,你請回吧! 」
乖乖!德熙在心裡嘀咕了一聲,這可是玄鈺頭一次對他下起逐客令,可見這位憐心姑娘確實帶給他極大的影響力。雖被下逐客令,但他倒也不怒,老實說,此刻他心裡正 竊笑著,他倒要看看一向喜怒不形於色,沉穩內斂、寒漠矜淡的冷情貝勒真正墜入情網 後,是怎樣一番「驚天動地」的轟轟烈烈。
事情絕對會愈來愈有趣,他已經等不及那千載難逢的一刻,且讓他拭目以待吧!德熙在心中愉快地思忖著。
自從那天見了玄鈺後,日子悠悠忽忽地又過了十來日。初睛的心緒已安穩了下來,臉龐也恢復了些許紅潤色澤,一切如昔,至少表面上是那樣沒錯。
但只有她自己心裡清楚,她的心上早已烙上一個無法磨滅的身影,下意識地,她掏出那日在梅林中,他所贈予她的飛龍玉石環珮,這只環珮是他宣稱的定情物!
然,當他獲悉她是青樓女子時,卻是毫不留戀地轉身離去。
世情定如此殘酷呵!她早該明瞭透徹的,不是嗎?她的娘親不就是最好的例子?身為青樓女子,本就不該妄想專一至情的辛福。
幽幽地噢了一口氣,她正想轉回廳裡撫琴排遣愁緒。
柳紅綿的身影陡地自小徑彼端奔過來,來到她面前仍兀自氣喘不已。
「怎麼了?紅姨,什麼事這麼急迫?」初晴柔聲問道。
柳紅綿順了口氣,仍有些兒喘。「禮親王府的玄鈺貝勒硬是要見你,我跟他說現在 是傍晚時分,你已經要休息了,但他仍是堅持要見你。你說怎麼辦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