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實在想不出這個小惡魔的行為還有什麼理由可以解釋,緹瑩提不起興趣地隨便敷衍。
「伯利是個很早熟敏感的孩子,因為我是他爺爺的復健師,所以打他還很小的時候,我就認識他了。在這些事發生前的伯利,勤學好問,敦厚有禮,是個很好的模範生。」想起以前似乎仍然很讚賞,林先生如此地形容伯利。
眼光在林先生和仍緊閉著那扉更衣室的門穿梭,緹瑩的反應是揚高她濃黑的臥垂眉,「是嗎?」
「是真的。直到他媽媽,你知道游慧怡吧?她不知道是哪根筋鬼迷心竅了,突然吵著要回來爭伯利的監護權。其實她跟伯利的爸爸離婚這麼多年了,一直對伯利不聞不問的,前陣子卻非要爭監護權不可,把伯利的爺爺氣得又再一次中風,他上回中風都還沒康復,這一次就完全昏迷而沒有意識了。」
「我在報紙上有看過這個消息。」
「嗯,後來伯利的爸爸才搞清楚,是他已經辭掉的一個律師搞得鬼,那個律師想串通會計師,利用伯利名下的錢去炒期貨,被會計師一狀告到伯利爸爸那裡去。他懷恨在心去找游慧怡,因為他知道伯利就快滿十八歲了。只要伯利滿十八歲,他就可以自由動用名下的財產,如果游慧怡現在得到伯利的監護權,那麼紀氏起碼有一半以上的財產會落入她手中。」詳細的解釋著這其中的關連,林先生甚至找出只筆,仔仔細細地繪圖明之。
實在對這種豪門恩怨沒啥興趣,緹瑩貶了眨眼睛。
「伯利的爸爸浩然是個很善良的人,他這輩子最大的錯誤就是認識了游慧怡又娶了她。為了想挽回游慧怡,他甚至想讓步將伯利的監護權給她,但游意怡那女人太不聰明了,也可以說是太貪心,不懂得適可而止的道理。她浩浩蕩蕩的帶著一堆人到醫院去跟好不容易清醒了的紀老爺示威,當場把老先生氣個半死,浩然先生得到消息,帶著伯利要去見老先生最後一面時,發生了車禍。」
「這是件不幸的事。」對這種事她還能怎麼辨,只能給予同情而已啊,緹瑩默默地自忖。
「從那時候起伯利就變了一個人,他敏感易怒,尖牙利嘴損人從不留餘地。但事實上,他只是個嚇壞了的小男孩而已。」
「是嗎?倒很難令人相信。」想起他乖張的言行,緹瑩喃喃自語。
「當然啦,依丁小姐你的觀點來看,是很難認同伯利的行為。但實際上,他是個很害怕孤獨卻又不願意讓別人知道的人,只好藉著一次又一次的挑釁行為,使別人注意到他的存在的小男孩,而且,我敢斷他很喜歡你。」
被他的話嚇了一大跳,緹瑩雙手擱在胸口,「我?」你說他喜歡我?不可能,你一定是哪裡弄錯了,我看他根本是巴不得早日把我折磨死!」
「哈哈,沒那麼嚴重吧!丁小姐,他只是希望你能多陪些點時間而已,我該去看看我們的小少爺現在怎麼啦?他可是頭次自己換泳褲的喔!」
在林先生閃進更衣室後,緹瑩獨自坐在那裡沉思。這小惡魔喜歡我?真是天曉得!
「我要披浴巾!不要!」在一陣叫嚷之後,伯利被林先生抱著出現在泳池畔,兩腿緊緊地用浴巾裹住,露出他蒼白瘦弱的胸脯。
看得出來他似乎十分介意自己的存在,緹瑩朝他揮揮手,「那麼,我一小時之後再來接你。好嗎?」
「不好,你是我的看護,你要到哪裡去?」孰料伯利的反應卻頗為激烈,他連聲地叫鬧著,「你不許走!」
無可奈何地看著林先生那副我早說吧的表情,緹瑩只得重新坐回椅子上,漫不經心地看著伯利和林先生在水裡做著千篇一律、重複再重複的種種復健動作。
她在過了一會兒後就注意到一件事,只要她盯著伯利看,他就會很賣力的聽話做動作,否則就只是敷衍了事般地比畫比畫。這個發現使緹瑩丟開了林先生為她找來的雜誌,專心地盯著伯利。
將林先生的話想了一遍,緹瑩也不得不承認,以伯利這年紀的小孩,突然之間失去爺爺跟爸爸,自己的腿又有癱瘓的可能,委實也太可憐了點。這麼一想,再看看吃力地想踢到林先生故在遠處、浮在水面上的浮球的瘦小男孩,緹瑩對他的感覺總算好了些。
但這情形持續不超過二十四個小時,當伯利分明是故意的,以買漠堡附贈的番茄醬,噴得她滿頭滿臉猩紅的醬料時,她真想抓起這還滿臉無辜表情的小鬼,狠狠地揍他一頓屁股。
回頭一想,這小鬼仗著有福伯跟湯婆婆在他背後撐腰,我就想跟他計較,也是沒有什麼用,況且他還是我的老闆,唉……
愈想愈沒力之下,她只有誠實的接受自己賺不了這個錢的事實,打道回府了,將牛奶放進冰箱裡,她拿起擱在茶几上的報紙,又開始畫圈圈,寄履歷表的程序了。
第四章
附近小公園裡傳來早覺會的媽媽們跳土風舞的音樂,緹瑩將頭埋進柔軟的羽毛枕裡,考慮著該怎麼度過這個無聊的星期天。
昨天晚上打了一晚上的電話,同學們也大都還沒找到工作。奇怪了,經濟怎麼會不景氣到這種地步!聽阿芳說,她去應徵個秘書的工作,就足足有三十幾個人去應考。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裡去,有的人還說連考公家機關的補習班都堂堂爆滿,預測今年的高普考錄取率又要往下掉,創新紀錄了。
更慘的是為了加入國際組織,海峽兩岸鬥氣鬥智之際,使彼此的經貿關係起變化,南非又要跟台灣斷交;國內才接連發生縣長官邸血案跟彭婉如命案,一時之間整個社會上人心惶惶。連帶的,許多悲觀的企業紛紛出走,使已經很不景氣的就業市場更是雪上加霜。
在床上翻來覆去,雖然沒有睡意,但也不想再賴床,緹瑩自溫暖的被窩衰跳下床,懶洋洋地梳洗一番後,緩緩地踱出房間。一看到客廳的景象,她殘留的睡意立即消失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