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翊芸始終沉默,靜靜地聆聽。他的確是她所描述的那種人,她也明白他是這種人,所以她才會害怕,害怕自己的獨佔欲無法忍受他的愛那麼龐大地拖捨給所有人。
「每當他身邊又出現了愛慕他的女人,我都不怕,因為我知道他一視同仁,他不會心動,但……」她垂下了頭。「我沒見過他會為一個女孩子失神落魄過,你知道嗎?就像第一次談戀愛的小男孩一樣陷入恍惚的思春期……」
她抬起頭,眼中是心碎的眼淚。
「我想很冒昧地請問你一句,請你不要介意……」
戴翊芸示意她直說。
「是你主動追他的嗎?」
的確很冒昧、很直接,但戴翊芸不介意,她心中坦然,毫不考慮地回答:
「不是。」
不需要太多的解釋,短短兩個字就彷彿宣判了她的死刑。她淒楚地笑了,濛濛的淚落了下來。
「那麼你是他第一個追求的女孩了,等於所有女人沒有機會了,他真的戀愛了……」
「小琦……」她的絕望令她不安。
「我會退出……」
她蹙起了眉。
「他狠不下心跟我分手的,他那個人,最不願做出傷害別人的事……」她慘淡地笑。
看得出來,她真的很愛他……
「我自己有打算的。」她看著蹙眉不語的翊芸:「我希望你真心待他,這世界再也找不到像他那麼好的男人了。」
她一咬唇,向她允諾點頭。
鍾琦笑了。
「由我來開口,讓我覺得有尊嚴。你是個幸運的女人,翊芸。」
她離開了。幸運?她向來似乎就好像比別人多了點幸運,只是她從不以為然,她依然埋怨。
走到陽台望著鍾琦落寞的背影,她突然深覺自己不但是個自私的女人,還十分殘忍。
第七章
鍾琦就這麼消失了好幾天,賈詩文到她學校、她晚上教學的音樂班、她的住宿,都找不到人影,連手機都沒開,他擔心極了。
這天他一臉頹喪地下了班,走出銀行大樓,一輛白色轎車停在門口,喇叭響了兩聲,車窗降下,是戴翊芸。
「你怎麼那麼早下班?」他趴上車窗看著她。
她淺淺一笑。
「上車再說。」
「心情不好?」她駕著車瞄他一眼。
「小琦失蹤了。」他十分擔心。
「她很好。」她直視前方,專注地開車。
賈詩文驚愕地看著她。
「你怎麼知道?」
她不語,車子一路往陽明山的方向走。賈詩文急了。
「翊芸!」
「給她點時間療傷,相信我,她沒事的。」
「翊芸。」他睜大了眼。「難道……你們見過?」
「回國第一天,你剛走沒多久,她就上來按我家門鈴了。」她回得有點冷漠,他卻受了很大剌激。
「為什麼……現在才跟我說?」
方向盤一轉,戴翊芸將車停靠在路旁,回過頭看著他。
「我只是覺得我們三個人都需要冷靜地沉澱下來好好思考,我不希望你為難,也不希望她受傷,我不希望我們是一時衝動而造成別人的痛苦。」
「你明知道我不是衝動,我是認真的。」他為自己叫屈。
「那麼黑臉我來扮,你根本狠不下心跟她分手。」
賈詩文不敢相信地睜大了眼。
「你跟她說了?」
「我什麼也沒說,她就早知道了。」
「我就是不要讓她覺得你是第三者。」
「我不是,她也清楚我不是。你們之間的問題,不是因為我才出現,你自己很清楚,只是從來不去正視它!」
賈詩文狠狠一頭,他倏地打開車門,靠在車上深深呼吸。他好懊惱、好愧疚,對不起小琦的,他怎麼也無法釋懷。戴翊芸下了車,來到他面前。他緩緩抬起低垂的頭,看見她卸下了傲氣,她的眼神很是心疼。
「我沒事先告訴你,對不起……」她向他認錯。
「女孩子的心理……我實在不懂……」他說得沮喪。
「還好……」她居然笑了。「你不是結了婚後才發現自己沒真正愛過,否則你不就內疚死了。」
賈詩文看著她,他伸出手緊緊地將她擁入懷中。
「對不起……」
「又說對不起,你是對小琦說,還是對我說?」她在他懷裡汲取溫暖。
「我想小琦會選擇消失,也是不想面對太多壓力,像我和我的家人都把她當親人了,她不想讓我尷尬。我還是狠狠傷了她。」
「這該如何論定對錯?她並不要你一直自責,那會讓她覺得你在可憐她。」她清晰冷靜地對他說。
他望著她,無助地搖頭。戴翊芸捧著他的臉溫柔地笑了。
「詩文,你真的很幸福,所以每個人都不願你受傷;愛你的人那麼多,都希望你快樂,那才是真的愛,你懂嗎?」
他蹙了眉。
「所以不要愧疚,你想想,你不愛她,卻為了報答她而真的跟她在一起一輩子,那不是更對不起她嗎?」
「我明白,但……總覺得……很自私……」
「你不是說了,愛很自私……」
「翊芸……」
「我是一個自私的女人,而且殘忍。」
「我不怕……」
「一旦愛了,我就會將它佔為己有……」她雙手環在他的脖子。
「愛似乎是這樣吧,我卻不曾認真思考過……」
「現在,你是我一個人的了。」
她主動地獻上自己的紅唇,來來往往的車陣都見識了她的霸氣。她的吻、她的愛,就像個項圈,把她所愛的人牢牢套住。
鍾琦終於和賈詩文聯絡了。她回老家一趟,也申請轉調南部的學校,在賈父賈母出國玩前一晚她來到賈家晚餐,明白地說了她要和賈詩文由情人變成了朋友;她這才發現,當他的好朋友,其實比當他的情人更沒有壓力。
當然他們都沒有提起翊芸,他們不想讓家長認為是有第三者破壞了他們的感情。
然而惟一不諒解的,卻是詩晴。她很喜歡鍾琦,她覺得實在沒有理由兩人會改變關係。她沒見過有誰比小琦更適合大哥的,兩人說他們做朋友會更好,讓她覺得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