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幼、渟渟,你們怎麼來了?來,你們都還沒吃飯吧?」
季揚拉住幼幼,幼幼拉起渟渟,一起走進不屬於她們的幸福圈圈。
「你不是在休息嗎?」
亞豐濃濃的兩道眉皺起,生氣明擺在臉孔正中央。
他不喜歡她出現這裡?他怕她妨礙他的快樂?他在維護未婚妻的權益?渟渟不曉得他心裡打的是哪個念頭,卻曉得他希望她消失。
好啊!反正她早早習慣遵從他的命令;反正她很清楚自己不敵這位辛美女;反正不管她的心碎不碎、痛不痛,他們一大群「為她好」的人,都決定了她必須嫁給急凍人,那麼她的消失不是兩全其美嗎?
「我想回家。」她的聲音很小,亞豐聽不到。
「你說什麼?」他的口氣更兇惡了。
深吸氣、憋氣,渟渟一口氣把心意說齊。
「我要回台北,我是來跟你們大家說再見的,再見。」
轉身,她急著離開。
「你在說什麼鬼話?現在都幾點鐘了!」
亞豐街上前去,一把拉住她的手臂。
「我怕、怕趕不上婚禮。」淚水滾得很凶,她的心臟無力。
「還有八天,你急什麼?」
八天?他把渟渟的婚期算得那麼清楚?幼幼和季揚相視一眼,這個證據還不能說明渟渟在他心裡?
「我要提早作準備。」
抬高下巴,她要走,她很可憐,但她不要在他未婚妻面前表現。
不理會他握在她手臂上的大手掌,她走進門外的黑暗裡,將自己趕進地獄。
「你要準備什麼,讓傅恆去處理就行了,我說,留下來。」這些話純粹出自反射,他沒考慮到後果。
不生氣的渟渟生氣了,她火大,如果他愛她,OK!她全聽他的;如果她還有一點點希望,OK!她也聽他的,問題是 他們兩個之間已經無瓜無葛,他憑什麼要求她以他的意見為中心?
「我要去動手術,修補我的處女膜!」
話出口,她的臉炸出一團紅暈,兩個人怔怔地望著對方,時間靜止。
「你很在乎昨晚的事情?」
是啊!她何止在乎,她更生氣,為什麼對她而言那麼有意義的一件事,對他來講只是單純的生理發洩?
她靜靜站在黑暗裡面,月亮的朦朧光芒照不進她黑透心情。
「那麼,我很抱歉。」亞豐說。
她不要他的抱歉,她要他的心、他的感情,然而,她清楚,他給不起。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這麼說。」她的口氣軟化,她不擅長生氣,只擅長妥協。
「要不要再多住幾天?」亞豐問。
讓她親眼目睹他和辛小姐的幸福?不要!她連一秒鐘都待不下去。
搖頭,她堅定。
「好,我陪你回房整理行李。」
這次,他主動握住她的手,說不上來的感覺叫作依戀,可惜他太陌生,否則他會理解,他對她的心已經改變。
他的體溫透過掌心傳達到她身體,渟渟不斷告誡自己,那不是愛情,不可以糊里糊塗再次淪陷。
「以前,我很喜歡牽著你的手走路,剛開始是害怕摔倒,有你牽著,我知道,阿諾不會讓身邊的女人受傷。
「後來,我喜歡牽著你的手,不全因為安全感,而是我愛上這種依賴的感覺,彷彿,你是我的天。」
她從來不是個會說話的女人,但在相聚的最後一個夜裡,她要向他娓娓道出自己的心情。
「我懂,牽著我,你覺得麻煩,你恨不得快快把麻煩甩掉。可是最近,你不太甩開我了,我以為,你已經慢慢習慣我這個麻煩……」
停下腳步,她正面對他,把自己的手從他的掌心抽回。
「現在,你不用再理會我,回去吧,她……辛小姐是個美麗的女人,我很能瞭解,你為什麼堅持選擇她,沒關係的,事關你一生的幸福,你有權作出正確抉擇……再見。」
揮揮手,她艱難地拉出一個不自然笑容。
轉身,她快步疾行。
亞豐盯住她的背影。她在哭,他肯定!幾秒後,他快步追上去。
他寬寬的黑影罩上她的頭頂,淳淳回頭,淚水掛在下巴處。
「你……做什麼?」
一個衝動,他幾乎想低下頭,吻去她腮邊淚珠,但他硬是控制住了。「我陪你去整理行李。」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來。」拒絕他的好意是她人生頭一遭。
「天黑了,你叫不到計程車。」他的藉口很爛,卻也很實際。
「我請幼幼騎車送我。」都要順他的意回台北去了,現在再來表現好心,未免太慢。
「騎車不安全,我送你。」拉住她的手,這只右手是他牽慣的,沒牢牢牽住,反倒出現空虛感。
「你要送我到哪裡?」她想抽回自己的手,可是力氣沒有他大。
「送到你想去的地方。」
她想去的地方?如果她想去禮堂呢?如果她想他送著走過一輩子呢?他也會答應嗎?
恐怕不會,他的辛小姐還在招待廳等他回去。
走回房間,渟渟打開衣櫃,衣櫃裡面空空蕩蕩,只有幾套小題借給她的衣服,她的名牌包包、名牌衣飾、香水、化妝品、帽子、鞋子,全換成現金,進了小題的口袋。
幾件貼身衣服、兩套睡衣,除此之外,再沒有東西是她帶來的,看著空蕩蕩的皮箱……
算了,她把貼身衣物扔進垃圾桶,不帶了,她最重要的一顆心都遺落了,何必再在乎這些小東西。
「走吧!」她回頭對亞豐說。
「你不帶行李?」
「沒有東西好帶。」
「沒有東西好帶?」看一眼衣櫃,他想他瞭解發生了什麼事情。
「走吧!」
他們離開宿舍,走到他的車旁,上車、下車,進入火車站。
這一路,他開得很久,從屏東開到高雄,車窗外的夜景從寂靜到熱鬧,從人群稀少到人群擁嚷,不想離開的心情,隨著車行速度,越拉越緊。
幾度想說的話,才到口中便消失。
把車停好,下車,亞豐領著她到售票處,仰頭,她看了老半天,始終不發一語,亞豐沒有催促,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