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過洪汶汶的咖啡豆,她往裡面走去,順便去看看三十分鐘前烤的起士蛋糕,毫無義氣地留下了表姐與那位難纏的季大小姐面面相覷。
「請問喝點什麼?」洪汶汶一個勁兒地笑容可掬。
「我已經喝過了。」季可柔搖了搖手中的杯子,只餘下一點點褐色的液體。
「那還要點蛋糕什麼的嗎?我們的鬆餅很棒喔!」碰了個軟釘子,洪汶汶絲毫不以為意,依舊笑意盈盈地老王賣瓜。
「不要!」季可柔一口回絕。
氣都氣飽了,哪還吃得下!
「那我幫你結帳好了,一共八十元。」連吃了兩碗閉門羹,洪汶汶的脾氣再好,也覺得有點撐了。
既然這位小姐什麼都不要,那就別再浪費大家的時間了,她還可以省一個座位呢。
「結什麼帳呀?這又不是我點的……」季可柔這才發現不對勁的地方,洪汶汶完全用對待客人的方式在打發她。「你不記得我了?」
她簡直不敢相信!
「你是誰呀?」洪汶汶的問號寫在臉上。
賓果!
這沒記性的女人果然又把她給忘了,枉費她寒假時天天來「光顧」。
「我二個月前還來過的,你忘了嗎?」雖然她不把洪汶汶看在眼裡,但老是被遺忘的感覺,還真不好受。
正當兩人在「敘舊」的時候,女DJ甜美的嗓音繼續從收音機裡傳出
「今天很高興邀請到揚名國際的天才畫家——Blanche小姐,我們歡迎她!』
啪啪啪!(女持人的鼓掌聲)
「哪裡、哪裡,謝謝你邀請我來上節目。」
好熟悉的聲音,好像在哪裡聽過。
剛從廚房走出來的紀雪萍,一直覺得這個來賓的嬌嗓讓她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只是經過廣播所傳送出來的聲音,多少有點變質,聽不真切。
到底是誰?
「你這次回到台灣來開畫展,那畫展的主題是什麼呢?」
「嗯……主題是鄉情。我一個女孩子長年在國外居住,逢年過節時,總會特別思念這塊土地上的人、事、物,所以我用畫筆,記錄了我生命中每一個重要的片斷。其實每個人的成長過程都有類似的部分,相信很多人都能在這次的畫展中,找到自己童年的故事。」
「聽起來很值得期待喔……」
紀雪萍努力地想記起那個被訪問的女孩子的聲音,她到底在哪裡聽過?
每每她快想起來的時候,就會被一旁的兩個活寶干擾,然後隱隱浮現在腦海中的臉孔,又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那陣子常來說,你怎麼會不記得?」很是懊惱的口吻,季可柔努力地想讓洪汶汶「回復記憶」。
到目前為止,季可柔已經完全忘記她來的目的了。
「是這樣嗎?那真是抱歉!」洪汶汶漾著一臉的歉意,顯然還是搞不清楚狀況。「那以後還是請您多多照顧小店!」
「你還是聽不懂……」季可柔快被搞瘋了!
「你們不要吵!」紀雪萍終於忍不住大吼了一聲,喝住了兩隻小麻雀的嘰嘰喳喳。
吵死了!害她都聽不清楚收音機裡的內容。
等她再度專注於廣播的訪談時,節目已經接近尾聲了。
「再次感謝Blanche的光臨,在這裡祝福你的畫展能夠圓滿成功。」
「謝謝、謝謝……」
「不過是個小有名氣的畫家,回來台灣開個小畫展嘛,有什麼了不起?」季可柔托著下巴,不懂紀雪萍為什麼這麼緊張。
「你認識她呀?」紀雪萍直覺地認為那位畫家是她熟識的人才對。
到底是誰呢?
「報紙有登呀!難道你們都不看報紙的嗎?」季可柔信手捻來一份「民主時報」,攤開報紙,找到藝術人文那一版。
她指著報上的黑白相片,「你看上頭還有照片呢!標題還是什麼台灣之光、天才畫家的,記者就愛誇大其辭!」
季可柔這廂還在嘲笑記者的用字遣辭,下一秒報紙就已經被紀雪萍搶過去了。
照片中那張熟悉的麗顏,令她全身一震,暈眩感立刻從後頸衝上腦門,一陣天旋地轉,讓她幾乎站不住腳。
晃一晃頭,她強迫自己定下神來,仔細地研讀報紙的內容。
BLanche,中文姓名,李靜怡,台灣人,曾就讀K大美術系,一九九七年於法國在台協會主辦的美術大賽中獲得季軍,取得免費留學法國的資格。
西元二○○一年畢業於法國國立巴黎美術大學,同年獲得格雷特獎,之後相繼在巴黎、紐約、東京等地舉行個展,成為近年來藝術界一顆閃亮的新星……
一篇文章,洋洋灑灑,她徹頭徹尾地讀了一遍,不安的感覺逐漸加深,到最後已然是充滿了她整個心頭。
不是聲音類似、不是長相相若,而是Blanche就是靜怡姐,她回來了,她真的回來了!
腳心猛地竄起了一股寒意,轉眼間冰凍了她全身的血液,讓她僵硬得幾乎不能呼吸……
第六章
鴻熙美術館。
日前「君揚建設」標下了「鴻熙美術館」的改建工程,預定年底動工。
邵揚趁著這陣子手頭的工作沒那麼緊,專程前來勘察地形,並且和館方討論整體的設計方向、預算、坪數,以及水電配置等等。
恰巧今天館方有畫作展示,絡驛不絕的民眾勾起了邵揚大學時代的回憶。
記得以前他和小怡也常來逛畫展,兩人手牽著手,相依偎地看遍那一幅幅的曠世名作。
那情景是何等的甜蜜,只可惜……
其實他無論橫看、豎看,都看不出那糊成一團的顏料和小朋友隨手亂畫的塗鴉有哪裡不一樣?
所以每當小怡神奇地指著一幅幅名作,仔細地跟他分析畫者想表現的意涵時,他只覺得不可思議。
莫非她有特異功能?要不她為何能從那一堆顏色裡,看到這麼多的人生大道理?
藝術這玩意兒果然是要看天分的,像他這種務實的人,在藝術的領域中,充其量只能算是一灘「爛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