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斷指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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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頁

 

  東方非聞言,不但沒有喜悅,反而冷笑數聲:

  「照妳這種說法,天下人都能得到妳的情意了,我可不稀罕。什麼時候妳把我看得比妳一郎哥還重要,再來告訴我吧。」語畢,頭也不回地出轎。

  她不及細想,也要鑽出轎。此時青衣放下轎簾,阻擋了她的動作,接著是東方非的聲音響起--

  「這渾小子沒坐過轎,差點吐了本爵爺的一身。今天我心情特別好,青衣,把轎子抬進宮園去,叫他洗個臉清醒一下。」

  阮冬故一怔,但不動聲色,任由轎身移動。雖然她沒有一郎哥的天生智慧,但好歹這些年來她潛移默化,多少有點應對本事。

  曾權傾一時的首輔這樣寵一個小親隨,分明是故意損她的名聲……她不能想壞,既然已經預定夫妻名份,東方非當然不會故意害她。

  依她推想,東方非是怕這些地方官員曾見過阮東潛,不過,是他多慮了,當日一郎哥確認江興一帶官員從未跟阮東潛有過接觸,才允她扮回男裝的。

  原來,有未婚夫的滋味就是這樣啊,心頭因他處處為她設想而柔軟,她沒有嘗過這種奇異的滋味,一時間忍不住細細品嚐。

  從轎窗的薄紗往外看去,正好看見他被地方官員團團圍住。東方非辭官後,仍蒙受皇上各種恩寵,官員們以為他遲早會重返朝堂,當然要巴結。

  但她明白先皇之死,多半是東方非與新皇暗地謀害。在這種情況下,新皇怎會讓醜聞隨著東方非的離去而洩露民間?

  那麼,這些大內高手,果然是皇上派來監視東方非,而非保護他的?

  心緒亂成一團,她試圖從中剝絲抽繭,眼角卻瞥到轎外的東方非。

  那一頭,東方非彷彿猜到轎內的未婚妻正在看他,他忽地綻出一抹無比狡獪又邪惡得意的笑容來。

  這笑,分明是針對她的。

  「……」她搖頭歎息。

  是她錯了。

  有誓約又如何?名份已定又如何?東方非依舊故我。他哪是為她著想?他根本是閒著無聊,故意藉此毀她名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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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牙咬得好痛啊!

  這根本是酒林肉池……好吧,還不到那地步,但朝歌夜弦、夜酒狂歡,日至正午才起,天亮才睡,官不去為民做事,在這裡猛拍一個爵爺的馬屁,一連三天下來,用在這座幸得官園的金額,已經夠她活到死還有剩了。

  這間官園,是先皇時期花了兩年多打造完成,專供京官路過辦事招待等用的,皇朝共有十三布政司,也就是說天下共有十三座官園。

  才剛黃昏,四周已點起排排掛燈,其中甚至還有宮中的絲料燈。

  這樣的戶外野宴等同王爺壽宴了。美酒佳餚、歌舞名伶,官員厚禮,堆積如山,奢侈得驚人。這一切的鋪張浪費,只為了一個剛辭官的前任首輔!

  她身為親隨,每天奉命陪在東方非身邊,不得不看見他享盡尊貴奢華,而這樣的奢宴,全是民脂民膏堆砌出來的。她抿了抿嘴,低聲念道:

  「爾俸爾祿,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難欺。」她十歲背的,如今深刻體會了。

  正在欣賞歌位舞姿的東方非,頭也不回地笑道:

  「官字兩個口,上口奉承,下口吃錢,這就是官啊,妳還看不透嗎?」

  不,官字兩個口,是為了替更多百姓喉舌,她內心這麼想,卻沒有跟他辯的打算,因為他都明白這些道理,只是喜歡隨心所欲的做事而已。

  她是親隨,地位形同青衣。這三天,他在狂歡作樂,她跟青衣就守在他的背後,隨時得為他效命--好比代他喝酒,或者拿濕巾給他擦臉等等。

  「東方兄……東方爵爺,以往你在京中,想必時常以此為樂吧?」飲酒狂歡,朝夕不分。

  東方非只是笑聲連連,不為自己辯解,反而說道:

  「青衣,去搬長桌子過來。懷真,妳也餓了吧,過來一塊吃。」

  她皺眉。「我只是個親隨,豈能跟爵爺平起平坐?」

  東方非哼聲道:「既然妳知道自己的身份,我叫妳做什麼妳不做,豈不是不將本爵爺放在眼裡?青衣,別去搬了。」

  阮冬故暗鬆口氣。哪知,東方非接著道:

  「就坐在我身邊,一塊擠吧,還不快過來?」

  她瞪著他的背面半晌,才硬著頭皮走到他身邊,跪坐下來。

  歌舞還在表演,樂鼓也在演奏,但她就是覺得,官員們在密切注視這一頭。

  她認命了。反正他就是喜歡戲弄她就是了。

  「爵爺,您是要我為您剔魚刺嗎?」抬眸微睇向他。這男人,狂歡三天,面容依舊,連點倦意浮腫都沒有,是太習慣這樣的生活,還是太懂得保養?

  東方非哈哈大笑道:

  「剔魚刺倒不必,這種小事廚房早做好了,哪輪得到妳?妳啊,過慣苦日子,才會不知富貴人家的生活。肚子餓了嗎?」

  「還好。」

  他挑眉:「昨日我早早遣妳下去,妳不是去廚房跟下人吃飯了嗎?」

  她沒有料到他暗地掌握她的行蹤,一時接不出話來。

  「青衣,去盛碗飯來,這裡有好酒好菜,能讓妳配飯吃。」

  「不不,青衣兄,請別拿飯來。」她連忙阻止,低聲說:「東方兄,我真的吃不下,以前在京師,我曾去過康親王的夜宴,就那麼一次,從此我不再去。」

  東方非聞言,興趣昂然地等待下文。

  「當年一郎哥說難得回京一趟,能夠拉攏京官關係最好。不求京官幫忙,只求別來阻礙治水工程,所以我硬著頭皮去了,那樣的山珍海味……我實在吃得很不舒服。」回家之後,她有三天食不下嚥,總覺得自己吃了百姓的血淚。

  他注視她良久,不熱不冷地說:

  「妳這性子,真害慘了妳,是不?去去去,下去吃飯吧。」想了想,忽然又招她附耳過來,低笑:「冬故,妳這一走,妳這位是空著的,待會有女子霸住妳這位子,對我投懷送抱,妳心裡可會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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