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爽快地笑:「我不是吃豆腐,我是吃隔壁巷口飯鋪的飯,真的很好吃。」
過了一會兒,婦人眉開眼笑地離去——
阮冬故正要再盛一碗飯,忽地瞥見懷寧目露凶光,而一郎哥則是歎了口氣。
她慢了半拍才想起——
「她是來買豆腐的耶,怎麼跑去買飯了?」糟,她是不是拖垮鋪子的生意了?
「不怪妳。」鳳一郎無奈道。冬故吃起飯來心滿意足,任誰看了都以為她吃的是人間美味。
懷寧驀地起身,回到鋪裡拿出大碗,勺了豆腐湯用力擺在她面前。
「吃!」
「……懷寧,我很討厭單吃豆腐的……」她抗議。豆腐軟軟稀稀涼涼,完全沒有飽腹的感覺,她會哭的。
懷寧從鋪下踢出帶鞘長劍,瞪著她,威脅道:
「吃不吃?」
好吧,剛才她丟了一筆生意,理當彌補的。她不太情願地接過湯匙,咕噥:
「就這一碗,一碗而已,不能再多了。」捏著鼻子喝了一口,在嘴巴裡滾來滾去,最後才勉強滑下喉口。
這是她吃的第一碗鳳寧豆腐湯,好像很多軟蟲在喉口爬來爬去的……如果躲到牆角吐出來,一郎哥會傷心吧?
此時,又有人進巷,鳳一郎認出他是常客,再度上前招呼。
「鳳老闆,買二碗豆腐湯帶走……小兄弟你吃什麼?這麼難看的臉色……」一瞄到那碗是豆腐,客人連忙道:「鳳老闆,今天的豆腐可能有點……我突然不餓了,明天再來買好了,嗯,明兒個見了。」
冷風從她背脊竄起。她極力保持冷靜,很無辜地面對二位義兄,陪笑:
「一郎哥、懷寧,我真的很努力當它是美食,絕對不是故意嚇走客人的……」
懷寧不發一語地抽劍出鞘。
她認命起身道:「好吧,請容小妹上街去招攬客人。」
鳳一郎笑出聲,道:「現在妳是親隨,怎能隨意去招客人?這樣吧,今天妳早點下班,別老待在縣衙裡,我讓懷寧去接妳,一塊吃晚飯吧。」
她明白一郎哥的心意,正要開口應允,忽地看見公門同僚朝這裡奔來。
她連忙走前,問道:「韋兄,是有急事找我嗎?」
「你不是說,如果程大那案子開堂公審要叫你一聲嗎?」
她一怔,道:「大老爺剛上花樓,不在衙門啊。」
「大老爺剛回衙門,就要公審了!」
這麼快?依照案子先後,程案該在幾天後審的,但縣太爺願意提前,她求之不得。「好,我馬上回去。一郎哥,晚上見,懷寧不必來接我了,我一定準時回家。」語畢,匆匆跟著同僚離去。
那姓韋的同僚回頭看鋪子一眼,隨即目光迴避。鳳一郎只當這人不適應他異族般的外貌,一時沒放在心上。
「這裡的生活,倒還可以。」懷寧突然說道,勾劍入鞘,與他一塊目送那纖細嬌小的背影。
「懷寧,你也喜歡這樣的生活嗎?」
懷寧沒答話,轉身煮湯去了。
沒答話就是喜歡這樣的生活。是啊,生活是窮了點,但三人平靜快樂過活,一直是他夢寐以求的。
如果能持續這樣的生活,那該有多好?
「這個月的生意夠生活嗎?」懷寧問道。帳本一向是鳳一郎在管的,他只要負責出力就夠,至於那個力大無窮的師姐兼義妹,是專門吃白飯的。
鳳一郎走向鋪子,笑道:
「如果你要問,夠不夠冬故吃到飽,那絕對是夠的。」
「你知道東方非遲遲不來的原因嗎?」
鳳一郎沉默一會兒,承認:
「我是知道。東方非不會尋到其他樂子,因為他一心一意都在冬故身上。」有事他一向不瞞冬故,唯獨此次,他想瞞著她。
東方非還沒尋來的原因,只有一個,關鍵在應康城。
東方非對冬故的執著異於常人,所以他遲早會出現。在此之前,就讓他們兄妹三人共處一段平靜幸福的時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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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東方非閒著沒事,不是上茶園品茗,就是到酒樓吃飯,可以說是鎮日悠閒自在又快活。
沒有任何官員來訪,他樂得輕鬆。
這日,正午左右,青衣匆匆上樓,附在東方非耳邊低語幾句。
東方非驚喜問道:
「沒有屈打成招麼?縣令是動了什麼手腳,讓他甘願認罪?」
「大老爺沒有動手腳,是懷真自動認罪的。」
東方非轉身看向青衣,有趣道:
「這真出乎我意料。根據皇朝律法,貪污者嚴懲,這罪不輕啊。」皇朝律法都是拿來殺雞儆猴的,誰要認了,是自尋絕路。
「小人昨天不及上衙門看公審,只能聽百姓閒聊。大人良策,已成功嫁禍給懷真。」
「他不貪,我又豈能輕易嫁禍呢?」東方非笑道:「現在他在大牢裡了?」
「是,已關上一天一夜了。」
「縣太爺判給他什麼罪?」
「暫收大牢,改日再審。」
東方非又是一愕,注視著青衣。「人證物證皆在,為何改日再審?」
青衣照實答道:「根據小人私探,縣太爺十分寵愛懷真,所以……」
「所以,這個縣太爺有心護短?」東方非不以為然,再問:「那麼懷真可知全縣府上下口供一致?」
「全照主子的吩咐,一一收買,絕無遺漏。仵作、證人,程家原告皆改口供,證明程大失足落水,並非謀殺;縣內親隨、主簿、書吏、六部等,以及縣衙實習生員也已『坦承』,曾見懷真收賄費,屢勸不聽。」
「懷真可知公門同僚共同舉發他,無一例外?」
「應是知情。」青衣遲疑補充:「聽說他認罪的同時,要求縣令重審程案。」
「都身陷囹圄了,還有心替百姓申冤?」東方非失笑:「這是什麼樣的傻瓜?原告都寧願吞下這冤屈了,他還攪什麼渾水?」以為有縣令罩著,就能平安脫身嗎?他偏要這名親隨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他招近青衣,低語幾句後,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