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容離家?!」邵康也同樣震驚。「容丫頭從小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出個閨門還要人家三催四請五拜託,連我這個世伯都不太敢見了,怎麼敢一個人離家出走?」
「她留書說她知道黃金連理枝失竊的事,希望能為你分憂解勞,所以她決定離家追上原大俠,請他回成都,幫咱們尋回寶物。」說到這兒,苗仙娘歎了口氣:「難怪她會問我原大俠長啥模樣,我以為她只是好奇,沒想到--」
「那種東西哪比得上我的寶貝女兒!」傅仁豪暴吼,肝火直往上燒,指著邵康的鼻子就罵:「都是你害的!如果不是你找什麼黃金連理枝,還獻寶似的拿它遊街,它也不會被偷,我的寶貝惜容也不會為了我,一個人離家出走,萬一惜容在路上發生什麼事--」愈想愈擔心,愈想愈害怕!「邵康,惜容要是有什麼萬一,我管你是不是四川總督,絕對要你提頭來見!」
擔憂受怕的,不單是做爹的傅仁豪,邵康更是緊張。
說到底,這事都是因他而起,他心下的擔憂不亞於好友。
「放心,我立刻差人查探惜容的消息,就算把整個四川翻過來,我也會找回惜容,給傅兄一個交代。」
「交代?」愛女如命的傅仁豪語聲哽咽:「我不要你給我什麼交代,我只要我的惜容平安歸來,我就只有她這麼個女兒……」
他的寶貝女兒啊……
第三章
不該是這樣的。
事情不該是這樣的!
泡在浴桶裡,原君振怨念深重地想著。
浴桶--沒錯!此時此刻的他正泡在客棧澡堂的浴桶內,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點頭答應跟著那姑娘回成都。
那姑娘……如今有名有姓,姓傅名惜容,正是他上一趟差使的請托人傅仁豪的千金。
她尋他,是為了不久前他從川西深山挖墳尋得的黃金連理枝,根據她的說法,黃金連理枝在他離開成都不久後便遭竊。
好吧,弱女子如她,又是嬌生慣養的富家千金、跋山涉水這麼一大段路,從川西的成都追到川北山麓,她的毅力令人感佩。
但這不足以構成他答應隨她回成都的理由。
「為什麼會這樣?不該是這樣的。」不知第幾次問自己,他還是找下到滿意的答案。
回到大竹鎮,天色已晚,兩人在鎮上客棧住下,用過晚膳,原君振差小二準備泡浴所需,洗滌一身狼狽。
會這麼狼狽,全拜傅惜容之賜,要挖一個十來尺高的巨熊得以安眠的墳,很難不把自己弄得渾身髒泥。
明知為一頭能i設墳立碑很蠢,但在她又是哀求又是充滿希冀的眼神下,他無法不心軟。
就連答應再走一趟成都,協尋失竊的黃金連理枝,也是因為敗在那雙淚水盈眶的眼眸凝視下,鏈i法狠心拒絕使然--即便他從未與姑娘家如此朝夕相處,即便這麼做有違他不與僱主有太多牽扯、萬事只求簡單的行事作風。
「真是混帳咕嚕嚕嚕……」原君振把自己埋進水裡,呼氣吹出無數個水泡,啵啵直響。
這一句「混帳」,罵的是自己。
直到洗浴完畢,他已經罵自己「混帳」不下十數次。
步出澡堂,他轉往廂房的方向,一陣夜風吹來,濕發迎風,幾滴微涼的水珠墜下,浸濡剛換上的布衫。
回到自己的廂房之前,原君振先經過隔壁傅惜容所住的廂房,意外地聽見一絲抑忍的哽咽低泣。
「不會吧?」為了哀悼一頭熊哭到現在?
熊啊熊,若你地下有知,也可以死得瞑目了。原君振好笑地想道。
他長指成勾,輕叩門屝。「傅姑娘?」
「誰?」問聲帶泣。
「是我,原君振。」
「這、這麼晚了,原公子有事嗎?」
「開門。」
「天色已晚,我累了,想早點歇息,有事明早再說好嗎?」
這麼蹩腳的謊話,連三歲娃兒都騙不了。原君振忍不住翻個白眼。「開門。」
「我--」
「再不開門,別怪我破門而入。」
「你、你等等!」低細的嗓音添加一抹驚慌。「我開、我開門就是。」
等了片刻,房門終於由內開啟,露出鑲嵌著一雙紅眼的嬌顏。
「果然在哭。」他愈來愈相信這女人是用水做的。「我已經替那頭熊立墳,妳也為牠唸經超渡了一下午;就一頭熊來說,牠已經死得相當風光了,還有什麼好哭的?」
「我不--」
「不什麼?」
傅惜容螓首輕搖,眉心卻凝鎖著,似乎正忍受某種痛楚。
「原公子若沒有其他事,就早點歇--啊!」她雙腳忽地沒站穩,身形踉蹌了下,貝齒咬住下唇,卻抑不住一聲低呼。
原君振察覺到不對勁,「怎麼回事?」
「沒、沒事。」好痛……腳底如千萬根針刺的痛楚,逼出她盈眶水光。
「鬼才信妳。」
「原公--啊!」身子忽被打橫抱起,傅惜容嚇得抱住最近的穩固支柱--原君振結實的頸子。「你、你你……」
話未落,原君振已經將她抱上床,不客氣地動起手,目標是她鞋襪下的玉足。
「原公子!」傅惜容才剛驚慌失措地喊出口,他已經成功脫下她的鞋襪。
只見柔嫩細白的腳底板滿佈大小不一的水泡,有的甚至早巳破裂滲血,幹幹濕濕的血跡讓雙腳看起來觸目驚心。
「搞什麼鬼?!」原君振幾乎是吼出來的,嗓門之大,震得傅惜容縮起身子。
「對、對不起……」傅惜容吶吶道歉,遲遲不敢抬頭看他。
「對不起個鬼!這種時候還跟我道歉?!」
難怪了,下山時她走得溫吞緩慢,只比蝸牛快一些。
該死,他竟然沒有發現!
「對不起……」
「還說!」
「我不是故意的,嗚嗚,好痛……」她噙在眼眶中的淚,就這樣嘩啦嘩啦流了滿面。
她本來可以忍住不掉淚的,卻在他震天的吼聲下奪眶而出。
不是因為害怕,絕不是。傅惜容很清楚。
不知為何,但她心底就是明白,他也許說話的語氣凶了點、沒耐心了些,卻是個好人,否則不會答應她再跑一趟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