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懷凝旁若無人地跟在他身後,直到他開門拉她入房掩上門後,她才大夢初醒,但只維持了三秒,便又迅速地墜入更難理解的旖旎夢境裡。
他很快地為她卸除濕掉的衣物,膜拜似地將她體態完美的嬌軀徹頭徹尾地打量一圈,而她也要求他如此做,並依樣畫葫蘆地梭巡他偉岸的軀殼。
她的目光滯留在他的下腹間,暖流在體內醞釀。他則明顯地以行動告訴她,他渴望與她肌膚相親。
在他熟稔的引導下,她第一次體驗到與男人肌膚之親的奇異感覺,她享受著他的愛撫,接受他大膽的作風,也樂意以行動回報他的溫柔,並以嶄新的視覺去填補她這些天來見不到他的遺憾。
對李懷凝來說,情感的收與放只隔了一道閘,閘一旦被人撬開了,就注定傾身付出,即使腳下有萬丈淵谷,仍是沒有絲毫挽留的顧慮。被情慾煎熬著時,李懷凝耳邊響起了母親的聲音,「阿蒂蜜西雅,見到『夏吐西』時,你要逃,逃得愈遠愈好……」當初她不瞭解,現在她才體會出母親當初道出這段話時的無奈心情,而她竟跟母親的命運一樣,也碰上了一個『夏吐西』——多情多金又闊氣的鑒賞家之代名詞。
無奈李懷凝已不能自拔了,她不打算臨時抽身,只想把握現在,讓他點燃自己的慾望,直到他們筋疲力竭為止。
繾綣後,李懷凝累得像只懶貓似地抱著棉被趴睡在駱旭的胸膛前,好似她已習慣這樣的睡姿。
駱旭則兩目圓睜,清醒地瞪著天花板,大手輕柔卻無意識地順著她的頭髮,想著剛發生的事。
她太熱情了,熱情到讓他欲死敬仙之後,不免多疑起來。她究竟遇過多少個男人才練就出這麼好的床上功夫!
當然,根據韓菁最近的報告,李懷凝的入幕之賓名單裡,並未少了那個意大利攝影師,她之前跟他出去旅行兩個月不就說明了兩人的關係不尋常?
說他落伍、思想舊式,甚至有雙重標準皆行,反正有過波麗這個性觀念開放老婆的不愉快經驗後,他實在不想和一個「性不性由我」的女人糾纏不清。
也許這就是報應,一個風流的男人天不怕地不怕,倒怕自己在乎的女人跟別的男人有牽扯,當真是現世報……想著這碼子事,駱旭好不容易撇去醋意,淺眠地睡去,凌晨一點時,竟被腳邊的震動吵醒了,朦朧之間他用腳趾將李懷凝擱在床尾的袋子勾到手邊,掏出抖震不停的機子,打算替她關機,昏暗間一不小心,壓到了收訊鍵,語音信箱自動開啟,告訴他有三通留言。
他看了一下熟睡的李懷凝,不知怎地,很想知道是誰會在半夜撥電給她,於是開啟留言。聽過後,瞭解三通都是那個叫羅飛的男人打的。
前一通只報名。
第二通告訴她,他人抵台北。
第三通則解釋,他想見她,同時跟她道歉那一夜自己神智不清,才會發生那樣的事……聽到這裡,駱旭的情緒已被搞壞,他關機後將機子往她袋裡一丟,還是無法平復。但他累了,鼻頭猛有打噴嚏的感覺,想是昨日午後那場大雨讓他著了涼,他連連打起呵欠,闔上眼,把問題留到明天再說。
清晨起來時,見不到李懷凝的身影。她走了,只在一張便條紙上胡亂地寫下—
—老友訪台邀我相聚。
Callme,屆時再敘。
駱旭知道她去會羅飛,她勤奮地挑這個鳥兒都還懶得醒的時段,讓他心裡頗不是滋味,再加上頭昏腦脹喉嚨癢,頑劣的情緒簡直就在火山爆發邊緣,就連秘書來電,徵詢他幾項美國總公司的決策指示,他也是要死不活的調調,後來她突然冒出一句話,「對了,董事長,古小姐從加拿大寄了明信片給你。」
加拿大?他不動聲色地問:「明信片上怎麼說?」
「她說她現在人在溫哥華那裡修英文課程,同時謝謝你的慷慨。喔,她還留了一個通訊地址。」
他聽到這裡,心念一動,交代Tracy,「我改變主意決定親自赴美解決問題,你先幫我訂赴美的機票,我這就回公司。另外,再幫我打通電話去跟李小姐請假,她的資料在保險箱裡,你自己翻一下。」
掛不掛電話給女人向來都是他決定,李懷凝不等他起床就溜去會另一個情郎,他會讓她稱心如意才有鬼。不睬她一、兩個月,看有沒有辦法制住她的氣焰。
六周後李懷凝送走最後一個小徒弟,慢踱至畫室窗口,彎身抵在窗台上,漠眼打量車水馬龍的街道,容許浮華噪音吞噬自己的知覺,一分鐘後,才拉上窗子,走回自己的畫架,掀開遮塵的布塊後,仔細一筆一落地修飾即將完成的作品。
畫裡的主角其實就是駱旭。她把他的四肢五官與軀體全部拆解開來,像失去重力、遺落方向的肉塊,黯沉沉地飄浮在帆布上。
作品是她在一個半月以前著手的,也是他們在飯店過夜的後一天,而自從那夜之後,他就再也沒上畫室報到。
過去他再忙,都會在上課前一分鐘撥電給她,告知他不能上課,他沒有多解釋,她也不問原因。
自那夜起,情況不一樣了,不一樣的地方在於他這回是差人來電跟她請假,對方只說出國洽公之後連通電話也沒有,人呢,更是銷聲匿跡,兩個禮拜的課程遂在她期待與空等的情況下拖過去了。
她沒有他的聯絡電話,也不知道他在哪裡高就,她唯一能去的地方就是他下榻的飯店,但他久不現身已清楚地點明一件事,他對畫畫的興趣就只有這麼多,去找他只是自討沒趣。
駱旭這個人雖然出國了,她在畫廊裡的畫仍是有人收購,只是當她問經理買畫人的大名時,經理卻推說:「我以為李小姐不想知道,所以連問也沒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