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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頁

 

  「那天晚上他聽到什麼聲音了嗎?」

  亞瑟冷冷地點點頭。「約翰說他睡得很沉,但被奇怪的聲音吵醒。他覺得實驗室裡傳來模糊的叫喊。」

  「他去確認了嗎?」

  「去了。喬治叔公常在深夜回實驗室查看實驗結果,或在日誌中做筆記。約翰怕他遭遇不幸。但實驗室的門上了鎖,約翰不得不回床頭櫃拿鑰匙。就在此時,他聽到兩次槍聲。」

  「老天。他看到殺手了嗎?」

  「沒有。他進到實驗室時,惡徒已經從窗口逃逸無蹤。」

  「那你叔公呢?」

  「約翰發現他躺在地板上的血泊中,只剩一口氣。」

  艾琳顫抖著想像那景象。「真可怕。」

  「那時喬治叔公仍有意識,低聲說了一些話才斷氣。約翰說他聽不懂那是什麼意思,只以為喬治因受傷過重產生奇怪的幻想。」

  「約翰還記得他說了什麼嗎?」

  「記得。」亞瑟平靜地說。「據他所說,叔公的遺言是要留給我的。喬治說:告訴亞瑟水星還活著。」

  艾琳屏住呼吸。「那你說得沒錯,爵爺,這件事的確和你叔公的老朋友及三顆奇怪的紅寶石有關。」

  「對,但我一直以為水星已死。」他抿起唇。「我早該知道不能毫無證據就下結論。」

  她端詳著他嘴角緊繃的紋路,稍早的怒氣消失了。「請問爵爺,事情只要出錯,你都這麼快就挑起責任嗎?」

  他皺著眉迅速看了她一眼。「這是什麼問題?我只承擔該負的責任。」

  「我認為不只如此。」她注意到迎面而來的馬車裡,有兩位衣著高貴的淑女正明目張膽地看著她和亞瑟,像是看到獵物的貓。她非常故意地撐起高雅的洋傘,擋住她們的視線。「我認識你不久,卻清楚發現你太過習於攬負責任。只要別人把責任丟到你肩上,你就接受,彷彿那是你命中注定。」

  「也許我的確命中注定要擔負責任。」他自嘲地說。「我控制著可觀的財富,也是大家族的家長。除去為數不少的親戚,還有許多房客、佃農、僕人及長工都或多或少賴我為生。照這個情況,我不認為我逃避得了責任。」

  「我並未暗示要你逃避責任。」她很快地說。

  他感到有趣。「很高興你並不是想批評我,因為我直覺你我有許多相似處,尤其是對責任的觀感。」

  「噢,我不認為——」

  「例如,你今天奮不顧身地解救莎麗,其實你可以不用介入的。」

  「才怪,你明知聽到那麼惡毒的威脅後,任何人也不可能保持沉默。」

  「有些人卻能毫無罪惡感,並告訴別人那不是他們的責任。」他微拉緊韁繩。「我想我們還有其他的相似處,羅小姐。」

  「什麼意思?」她頓生警戒地問。

  他聳聳肩。「知道伊畢和莎麗的事情後,你原可屈服於伊畢的勒索,以保住職位。」

  「胡說。」

  「畢竟,那牽涉到一大筆錢上倍薪水再加上獎金。就算和勒索者平分,你能拿到的錢仍遠超過在別處擔任伴護一年所賺的錢。」

  「你很清楚,絕不能對勒索者低頭。」她調整洋傘。「換作是你,你也不會那樣做。」

  他只回以一笑,彷彿她剛證明了他的想法沒錯。

  她皺起眉。「噢,我懂你的意思了。也許我們的確有些類似,但那不是我的意思。」

  「那麼你的意思是什麼,羅小姐?」

  「我想表達的是,你過人的自制力及對做什麼事才合情合理的看法。我相信你對自己太過嚴苛,你瞭解我的意思嗎?」

  「不,我不瞭解你的意思,羅小姐。」

  她因激動而胡亂揮舞洋傘。「讓我這麼說吧,爵爺。你會做什麼事讓自己開心呢?」

  他們之間突然一陣短暫的沉默。

  艾琳屏住呼吸,懷疑他是否認為她又逾越了伴護該有的行為。她準備接受冰冷的斥責。

  接著她注意到他的嘴角在顫抖。

  「你這是婉轉告訴我,我不夠迷人、機智、聰明或有趣嗎?」他問。「如果是,你不用費力,別人早就說過了。」

  「我愛過一個迷人、機智、聰明又風趣的男人,」她說。「他聲稱他也愛我,但最後我卻發現他是個寡廉鮮恥、滿口謊言、狼心狗肺、貪榮慕利的人。因此,我並不怎麼欣賞迷人、機智、聰明、又風趣的人。」

  他神秘地斜睨了她一眼。「真的?」

  「真的。」她向他保證。

  「你說他貪榮慕利?」

  「噢,是。當然我的財產和你相比是小巫見大巫,爵爺。」她忍不住懷念地歎了口氣。「但那楝房子還不錯,土地也算肥沃,只要經營得當,收入頗豐。」

  「誰在經營?你父親嗎?」

  「不是,父親在我嬰兒時便去世了,我沒見過他。我母親和外婆管理土地及家務,我也學了些技巧。那些財產原是要由我繼承,但母親終究還是改嫁,繼父卻只對收入有興趣。」

  「他如何處理那些錢?」

  「他自以為是經驗老到的投資客,但漸漸入不敷出。他最後一筆財務投資是約克夏的一座礦場。」

  亞瑟咬著牙。「我記得那個計劃,若真如我所想,那從一開始就是騙局。」

  「對。總之,繼父不幸失去所有,且震驚到中風而亡,留下我面對債權人。他們拿走全部財產。」她停了一下。「噢,幾乎全部。」

  他稍微調整一下韁繩。「那個貪榮慕利的人呢?他怎麼了?就此消失嗎?」

  「噢,不,聽到我失去繼承權,他幾乎立刻現身,並解除婚約。兩個月後,我聽說他和巴斯一位年輕淑女私奔,她父親不久前剛為她安排大筆金錢及不少高級珠寶做嫁妝。」

  「原來如此。」

  接著是一陣短暫的沉默,只聽到馬蹄聲、喀啦作響的車輪聲及公園裡傳來的各種聲音。她突然發現她說了太多私事,有違原意。他們原在討論謀殺案,怎會轉到這個話題?

  「我很抱歉,爵爺。」她低聲說。「我並非有意拿私事煩你。真的很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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