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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頁

 

  另一方面,她則正擠過人群,走向最近的門口。她需要休息一下。

  過去一小時,她盡責地和無數戴面具的紳士跳舞,幾乎沒法用手裡拿的鑲羽毛小面具來遮掩五官。反正瑪格提醒過她,畢竟她就是要讓人認得。

  她已經盡最大能力執行任務了,但現在她不只感到無聊,穿著軟皮舞鞋的腳也開始作痛。不停參加舞會及晚宴是要付出代價的,她想。

  她快到達門口時才注意到一位穿著黑色披風的男人正堅定地向她走來。他穿著斗篷般包覆全身的衣服,還拉起兜帽蓋住頭部。他一靠近,她才看到他戴著面具。

  他的動作有如一匹狼正穿過羊群尋找最無助的小羊。有一下子,她精神一振,也忘了疼痛的腳。亞瑟今晚稍早離家時,帶了件黑色披風及面具,還說他會到樊家的舞會接她。

  但她沒想到他會這麼早到。也許他的調查很順利,有新的消息想和她討論。儘管他似乎決意忽略彼此間的吸引力——至少在前——但想到他多少仍把她當成可以討論這件事的人,她感到些許安慰。

  穿披風的陌生人走到面前,艾琳的興奮立刻消失無蹤。他不是亞瑟。她不確定為何他尚未碰觸她,她便如此確定,但她就是知道。

  不是那男人的聲音洩了密——他還沒開口。這並不奇怪,他不是當晚第一位只以手勢邀請她跳舞的紳士。聲音很容易辨認,有些客人不喜歡玩遊戲時被人認出。但她仍認得大多數舞伴,尤其是那些之前曾經和她共舞華爾滋的人。

  出乎意料地,華爾滋是很親密的舞蹈。沒有人的跳舞方法一模一樣;有些人如軍人般一板一眼,有些則充滿活力地帶著她在地板上滑行,讓她感覺彷彿在參加賽馬,但也有些人會利用親密的接觸將手放在不合禮儀的地方。

  穿黑披風的男人做出花俏的手勢,她卻遲疑。他不是亞瑟,而且她的腳真的很痛。但無論他是誰!他都很努力地穿越人群來找她。她起碼得和他共舞一曲,她想。畢竟,她是受雇來表演的。

  戴面具的男人一握住她的手臂,她立刻想反悔。他修長優雅的手指讓她無法解釋地全身打了個冷顫。她屏住呼吸,告訴自己那一定只是想像。但她的感覺否定了邏輯。這陌生人散發出一種氣質,讓她感受到最不愉快的情緒。

  他帶領她踩著華爾滋舞步時,她只能努力不皺起鼻子,抗拒他身上發出的一點也不好聞的氣味。她感覺得出他剛剛出了很多汗,但那汗臭味並非來自尋常的運動,其中還滲有她認不出的淡淡香水,讓她有些反胃。

  她端詳著他未被面具覆蓋的少部分臉龐。燈光下,他的眼睛在黑絲面具的小洞中閃閃發亮。

  她第一個想法是他喝醉了,但她發現他並未腳步不穩或舞步錯亂。也許他剛玩紙牌、骰子而贏了或輸掉一大筆錢,這可以解釋他不尋常的興奮感。

  她全身的肌肉都繃緊起來,全心希望她沒有接受這位穿披風男人的跳舞邀約。但太遲了,除非她想引起難堪,音樂結束前她是困住了。

  她很確定今晚之前不曾和這男人跳過華爾滋,但覺得或許在別處見過他。

  「你今晚愉快嗎,先生?」她問,希望能誘使他開口。

  但他只是沉默、但肯定地點頭作答。

  修長的手指緊握著她的手,連她都感覺得到他戒指的外觀。

  她也感覺得到他的手緊攬著她的腰,使她差點跌倒。他若把手再往下移,她會立刻結束這一舞,她告訴自己。她無法忍受他更親密的碰觸。

  她將手指從他的肩膀移到手臂,想拉開彼此間的距離,手掌卻拂過厚重的黑色披風上一道深長的撕裂口。也許是被馬車門勾破了。她該不該告訴他披風上的裂痕呢?

  不,他們愈少交談愈好。就算他樂於開口,她也不想進行禮貌性的談話。

  接著,戴面具的男人不發一語便將她帶到舞池邊猛然停下來,深深一鞠躬,轉身快步走向最近的門口。

  她看著他離開,對這段奇怪的插曲有些驚訝,但也大大鬆了口氣。

  她自己的披風突然有些太暖和,她比數分鐘前更需要呼吸新鮮空氣了。

  舉起面具掩住臉,她勉強逃出陰暗的舞廳而不引起更多注意。她步下沉靜的露台,避到樊家月光下的溫室中。

  巨大的溫室瀰漫著豐饒泥土及茂盛樹葉所帶來的、健康而撫慰人心的氣味。她在入口稍停,一讓眼睛適應黑暗。

  不久她發現滿月的淡淡月光穿透過玻璃,剛好讓人看得到工作台及許多綠色植物。

  她漫步穿過闊葉植物走道,享受這一刻的孤獨及寂靜。她今晚和許多戴面具的神秘陌生人跳過舞,但其中並沒有亞瑟。就算他戴著面具、穿著披風、不發一語地來到她面前,她也認得出他的碰觸,她想。他一靠近,她體內就自有反應,彷彿他們共享著某種難解的聯繫,他靠近她時一定也體驗得到同樣的感受。或者她只是在自欺欺人?

  她走到盆栽植物走廊的盡頭,正準備轉身,卻聽到像是鞋子踩在磁磚上、或是披風微微擺動的窸窣聲,才知道溫室中還有其他人。

  她的心跳加速,直覺地躲到高大棕櫚形成的陰影中。若是她的舞伴跟蹤而來,怎麼辦?

  溫室似乎是個頗安全的庇護所,但她突然發現她可能會被困在玻璃屋的深處。無論誰跟蹤她,想出去,她都得經過那人。

  「羅小姐?」女人的聲音細小而發抖。

  艾琳感到如釋重負。她認不出新來者,但知道要對付的是女性,她不再緊張。她從高大棕櫚樹的陰影中走出來。

  「是,我在這裡。」她說。

  「我似乎看到你往這邊來了。」那位小姐沿著植物步道走來。她淺色布料制的披風反射著月光,也許是淡藍或淡綠。她也把兜帽拉到頭上蓋住臉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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