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太太的臉上閃過另一道怒火。「他們稱她繆斯,靈感的女神。我丈夫及朋友以前絕不會錯過她週三下午的聚會。只要她一召喚,他們立刻到她城裡的房子報到,喝紅酒、白蘭地,談論自然哲學,彷彿他們全都是學富五車的大學者。我想是希望讓她另眼看待吧。」
「她是誰?」亞瑟又問。
葛太太沉浸在不愉快的回憶裡,聽到這個問題有些困惑。「噢,當然是衛夫人,他們都是她忠誠的奴僕。現在他們都死了,她卻還活著。命運真是詭異,不是嗎?」
不久,亞瑟扶著艾琳上馬車。他心中仍盤繞著葛太太告訴他們的消息,但艾琳上車時微彎下腰而撐起裙子的後方,仍讓他忍不住分神欣賞她迷人優雅的臀部曲線。
「你很會借花獻佛。」他輕聲說著,關上門,坐在她的對面。
「拜託,爵爺,你明知道就算我不在場,你也會對葛太太伸出援手。承認吧!」
「我什麼都不會承認。」他沉坐在座位上,注意力回到剛才在小客廳裡的談話。「我叔公被謀殺後數周,葛倫特便在實驗室中死亡,表示殺人者也許不只出擊兩次,而是三次。」
「葛倫特、你叔公,還有伊畢。」她抱著雙臂,彷彿突然感到寒冷。「也許這位神秘的衛夫人可以告訴我們一些有價值的消息。你認識她嗎,爵爺?」
「不認識,但可能的話,我打算今天下午便去認識她。」
「啊,是,正如你剛才認識的葛倫特太太。」
「沒錯。」
「你的爵銜及財富的確有好用的優點。」
「能使人打開大門,讓我詢問問題。」他聳聳肩。「可惜的是,卻無法保證他們說的一定是實話。」
也無法為他贏得決心從商、維持獨立,且自給自足過活的女人,他想。
第十四章
「噢,天,對,我記得那些週三下午的聚會,彷彿我上周才剛辦過。」遙遠幾近憂鬱的神情出現在衛夫人的藍眸中。「那時我們都年輕且充滿熱情。科學是我們新發現的鏈金術,我們全專注於探索它的秘密,也全都自以為是當代的發明家。」
艾琳從薄如紙的瓷杯中抿了口茶,並偷偷掃視高雅的會客室,邊聽衛可蕊夫人談起過往。這裡和城中另一頭的葛太太家及其傢俱老舊的小客廳完全大異其趣,衛夫人的經濟顯然完全沒有問題。
會客室的裝潢充滿前幾年才開始流行的中國風,原本濃郁、鮮艷的色彩也維持良好。深藍色及金色的花飾壁紙、設計繁複的地毯、華麗的日本漆器傢俱,營造出深沉的異國風情,四處妝點的框飾華美的鏡子,使其更加明亮。這房間的設計是為了感官享受。
艾琳可以想像富有的女主人在這房間接待仰慕者的情況。衛夫人年近七十,但仍穿著昂貴且流行的服飾。她深金色的高腰晨服,彷彿是專門設計要在這色彩豐富的房間穿著。姣好的臉型及肩膀則證明她年輕時是個大美人。雖已滿頭銀絲佔用了不少假髮,但仍梳成極為精巧的髮髻。
根據艾琳的經驗,女人愈老愈愛戴珠寶,衛夫人也不例外。耳朵上戴著珍珠,手腕及手指上閃著各式鑽石、紅寶石及翡翠。
但引起艾琳注意的卻是她脖子上的盒式金鏈墜。不同於戒指,鏈墜的樣式十分簡單,似乎是非常私人的紀念品。也許裡面放著某位子女或過世丈夫的小畫像。
亞瑟走向最近的窗戶,望著窗外修剪完美的花園,彷彿看到什麼迷人的景象。
〔所以你還記得我叔公、葛倫特及崔福德?」他說。
「歷歷在目。」衛夫人舉起手,摸摸脖子上的金鏈墜。「他們都獻身於科學。他們為科學而活的精神,正如畫家及雕刻家為藝術而活。」她垂下手,悲傷地一笑。「但他們現在全都走了,最後一位是葛倫特。我知道你叔公數周前被闖空門的惡徒所殺,爵爺。請節哀。」
「我不認為他是撞見普通小偷行竊而被殺。」亞瑟平靜地說。「我很確定殺他的人,和戀石社幾位紳士常來參加你週三聚會的那段時間有關聯。」
他似乎專注地看著窗外花園的某個景觀,艾琳則仔細觀察女主人。她注意到亞瑟直截了當地說出結論時,衛夫人的肩膀微微顫動,並再次撫摸金鏈墜。
「不可能。」衛夫人說。「怎麼可能?」
「我還沒有答案,但我決心要找出來。」亞瑟緩緩轉身。「我叔公不是唯一的受害者,我相信葛倫特的死也不是意外,甚至確信那個人不只殺了他們,還有我的前任管家。」
「老天,爵爺。」衛夫人的聲音顫抖,把茶杯放回碟子時也發出聲響。「我不知道要說什麼,這……這實在難以置信。你說還有你的管家?但為何要殺他?」
「取得消息後,殺人滅口。」
衛夫人再次搖頭,彷彿想使頭腦清醒。「請問,是什麼消息?」
「當然是我正在調查藍喬治的謀殺案。殺人者現在知道我在追查他,他想知道我調查出多少真相。」亞瑟咬一咬牙。「其實並不多,也絕不值得殺死一個人。」
「真的不值得。」衛夫人顫抖著。
「但惡徒的想法並不理性。」亞瑟告訴她。「我相信他殺了我叔公及葛倫特是為了得到鼻煙盒上的紅寶石。」
衛夫人皺起眉。「我記得很清楚,那些奇妙的石頭很迷人。崔福德覺得那是不尋常的深色紅寶石,但葛倫特和藍喬治認為是古代某種特殊玻璃琢磨而成。」
「你看過我叔公的寶石學書嗎?」亞瑟問。「他連同寶石從義大利帶回來的那本?」
「當然看過。」她懷念地歎口氣。「那本書怎麼了?」
「我相信我們正在找的惡徒神智瘋狂,相信自己製造得出《石經》裡所描述的可怕機器。」亞瑟說。
衛夫人瞪著他,震驚得目瞪口呆。「絕不可能,」她終於非常肯定地說。「那實在是瞎說的,就算是瘋子也不會相信那本古書裡的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