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在場的人的臉,都沉了下來。
不是王子。
東林未能有一位新太子。
御醫也知道這不是個好消息,垂著頭,小聲稟道:「麗妃娘娘母子平安。大王要不要進去看一看?」偷偷抬眼,瞥東林王臉色。
「好。」東林王點點頭,攜了王后,舒展了一下皺了整夜的濃眉:「麗妃也辛苦了。」他的視線向後轉,落到弟弟的身上。
「恭喜王兄。」楚北捷走了過來,鄭重行了一個大禮,直起身便道:「前線大戰在即,不能再耽擱。我回宮取了兵符立即點將出發,不再來向王兄辭行。待凱旋歸來,再陪王兄飲這杯喜酒。」
東林王一愕:「王弟的行程過急了。如此大戰,主帥出城,至少應該由寡人在城頭送行。」
楚北捷沉聲道:「軍情緊急,此刻先不管那些繁瑣禮節。」他雖對著東林王說話,一雙烏黑的眸子卻轉到王后臉上,牢牢盯著她的每一絲表情。
王后心裡暗驚,面上冷靜地東林王進言道:「大王,鎮北王說得也有道理。軍情緊急,鎮北王在王宮滯留數天,邊境上的兵將們也心急如焚地等著主帥。」
東林王偏頭向王后淡淡一掃,順水推舟,點頭道:「那王弟就去吧,路上小心。寡人在這裡設好酒宴,待你凱旋。」
鎮北王應了一聲,轉身退了出去,虎步霍霍生威。
只等他挺拔的背影一消失,王后立即招手,將新上任的侍衛總管董正召到身邊:「立即派人封鎖昭慶宮。我早前說的,你可都準備好了?」
「稟娘娘,都準備齊全。弓箭都換成練習時用的鈍平箭頭,上面塗了迷藥,入肉不會超過半寸。守那邊的侍衛們沒有一個是王爺親自提拔上來的。」
「嗯。」王后點點頭,抬眼看看身邊的東林王,眼中閃爍著果毅的光芒,沉聲道:「去吧。」
「遵命!」
色已大亮,北風仍在吹,幸喜太陽總算從雲後出了來,有了幾分暖意。
娉婷采的梅花花瓣已經滿了一壇,一早起來,用紹酒、白糖、粗鹽、冬菜梗子醃了,又停了下來,笑道:「再添點新鮮的五香草,興許更好。」
「我去拿。」紅薔興致勃勃去廚房取了過來,看娉婷忙碌,在一旁讚道:「這麼精緻,一定很好吃。這是專為王爺回來準備的?」
醉菊怎會瞧不出紅薔的意思,瞥她一眼,笑吟吟道:「等好了,你也可以嘗一點。」
紅薔大喜,將嫩白的掌在空中清脆地拍了兩下,又問:「還有什麼要幫忙的?」
娉婷昨晚賞了一夜的月,精神卻出奇的好,也不客氣,吩咐道:「你到院子角落裡掃開一處雪,在泥地挖個小坑。被雪埋過的土別有一股清淡香氣,我們將罈子埋在泥中,用火熏半個時辰,讓泥香入到壇內。等王爺回來,這壇素香半韻就可以開封了。」
醉菊一呆,嘖嘖道:「素香半韻?連名字也嬋精竭慮地想,難為你那般心思,吃這個的人可有福了。」
娉婷惱她熟了便總趁機取笑,橫她一眼,臉上卻情不自禁帶了一絲羞澀。動人之處,讓醉菊也眼前一亮。
紅薔領命,拿了掃帚出門。
娉婷拿起罈子,罈子本不輕,腰肢驟然用力猛了,腳下一個趔趄,唬得醉菊驚呼一聲,連忙過來一把接了,嗔道:「再來這麼一兩次,倒要把我嚇出毛病來。」
自己雙手端了罈子出來。
紅薔已掃開一片雪,正拿著小鏟子挖坑,半天才挖了一點點疙瘩出來。
醉菊撩起衣袖道:「我來試試。」接過鏟子,搗騰了許久,滿頭大汗,卻仍未挖出什麼,不禁憤憤道:「這泥土可惡,難道下面是石頭不成?」
娉婷在一旁搓著手看她們忙碌,聽了她的話,禁不住笑起來:「一聽就知道你是從不幹粗活的。冬天裡凍過的土當然結實,我們力氣不夠的,看來要找個親衛過來幫忙才行。」
「這個好辦,我去找一個過來。」紅薔和親衛們最熟,立即攬了這個差事。
轉身要走,卻被醉菊一把抓了後背的衣料,輕輕扯了回來:「不必去請啦。你看,現成的一個過來了。」
三人一起向院門外看過,果然一個人影正快步走來,遠遠地瞧去,似乎是漠然,都翹首等著。
「哎,楚將軍……」紅薔一等漠然跨入院門,興沖沖張口就喊,喊到一半,聲音忽地吞了回去,識趣地閉上嘴巴。
來的果然是漠然。
他仍穿著昨夜來時的衣裳,腰間佩劍,看起來清清爽爽,一絲不苟。但他的臉色,卻難看得不成樣子。
就算是忽然發現敵軍重兵壓境,也不會有比這更難看的臉色。
一見他的臉色,連娉婷和醉菊也凝住了笑容。
「怎麼了?」片刻的沉默後,娉婷開口了。
漠然鎮定的神情中藏著常人看不出的驚疑不安。不願讓娉婷受到驚嚇,漠然深深吸了一口氣,調整渾身察覺到危險預兆似的緊張後,才迅速低聲答道:「事恐有變,這裡不能待了,請姑娘隨我來。」
轉身走了兩步,見身後並無人跟來,娉婷等仍舊站在原地,又轉身皺起眉道:「時間不多,不要再耽擱了。」
娉婷站著不動,北風似乎忽然更刺骨了,搓了搓手,對漠然道:「你跟我來。」轉身進了屋內。
漠然見她鎮定自若,不禁一怔,稍一躊躇,隨在她身後。
紅薔和醉菊都知道事情不妙,但究竟何等不妙,卻怎也想不出來。知道娉婷有意與漠然私下交談,醉菊扯扯紅薔的袖子,兩人捧起未能埋入土中的罈子,自行進了側屋,忐忑不安地等待著。
娉婷入了屋,在椅上坐了下來。不知想著些什麼,眼神飄飄的,端起一杯放在桌上的茶水,等觸了唇,才發現那是涼的,又重新放回桌上,才低聲問漠然道:「是王后派來的人?」
漠然又是一訝。
王后派高手潛伏在附近的事,楚北捷從未透出口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