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的擔憂,黑兄,既然上天賦予我這樣的命運,何不坦然接受。」紫藝神情平靜,「紫藝自知渺小,終生卻已經交付到殿下手中,除非他親口說出,否則我是不會放棄希望的。」
「罷了,既是你自己心甘情願的等待,我也無話可說。願上蒼憐你,還回完整的殿下吧!」
黑念璣歎口氣,早已經知道這是無望的愛,但在朝夕相處下,未曾捻熄的愛苗再次死灰復燃,自己到底還是無法死心。這是他最後一次逾越本份,就算名不正言不順,她到底是殿下親口諭令認可的女人。
「總有一天,屬於你的幸福會降臨。」她笑著祝福。
「你真的相信殿下還沒死?」他再問。
「當然,我曾經見識過殿下的武功,比咱們之中任何一個人都高明,除非……」她眸子一黯,笑容變得苦澀,「他不肯來找我,想必是還有危機未解除,我應該有信心。」
雖這麼說,可她擔心,熾熱的血液也有冷卻的一天,瑾棠再不出現,她都不知道自己還能熬多久。在人前的強顏歡笑,幾乎已到了極限,再下去,怕自己會瘋了、癲了,遺忘了他的美好。
「你和黃兄曾經見過那具屍體?」她到底還是問了。
「是的。」黑念璣黯然地說。
「像……他嗎?」掩藏不住的顫抖自紫藝口中逸出,「這麼多年的相處,你們該……辨識得出來。」
「身形和衣服是很像,但那些都可以偽裝。容貌嘛……很遺憾,我和承淮並不能確認。」想了想,他實話實說,「那屍體可說全毀了,彷彿有心人刻意教人無法仔細分辨。除了一塊貼身的玉珮證實身份之外,沒人能說得準。」
「還好,我真怕你說那具屍體就是殿下。」緩緩地吁口氣,提至喉頭的心總算回歸原位,紫藝蒼白的臉上恢復些許血色,「既是如此,殿下應該還活著。」
她不肯死心,只要有一丁點的希望,就能苦撐下去。
又過了一個月,瑾棠仍舊沒有來找她。
即使日子一天天過去,依舊無法抹去她那椎心的痛楚,而她的等待,似乎更遙遙無期。二皇子之死的傳言已經漸漸平息,百姓們的生活又恢復正常。
近日連黑念璣和黃承淮也鮮少上門,紫藝心中孤單的感覺更勝以往。
低頭縫著衣裳,將心靈暫且寄托在雜事上,紫藝沒有放棄希望,只是把命運交給老天爺安排。目前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學會尋常女子會做的針黹,還有自己烹煮食物,練習當個真真實實的村姑。
以前總是將時間耗費在武學上,未曾仔細研究過的女紅,這會可得從頭學起。
「哎呀!」胡思亂想之下,針尖刺到手指,刺目的紅點不小心滴落在繡布上。
「一個女人家,居然連拿針都不會。」譏誚的聲音入耳,紫藝面前出現一位頭戴斗笠的男子,那沙啞的聲音中帶著濃濃的嘲諷。
高大的身軀擋住光線,使人無法瞧清他的長相,但她很確定自己未曾見過此人。
紫藝皺起眉頭,「你怎麼進來的?」
「門沒關,我自己就進來了。」男子說話的語氣十分傲慢。「請你出去,這裡不歡迎陌生人。」她冷著臉趕人,「你有需要的話,前頭有客棧,我想那裡會很歡迎你。」
「這麼拒人於千里之外!」男人佯裝驚訝,始終側對著她,不肯以真面目示人。「我瞧這裡挺空的,留人借宿一宿亦無大礙,小娘子未免太過小心眼。」
冷凝的血液開始波動,好一陣子失去知覺的紫藝,聽聞男子短短幾句話,居然火氣冒起、咬牙切齒、卻又莫可奈何。
她握緊拳頭,強迫自己冷靜地應對。
「我這裡不是客棧,請你自重。」
「呵,好凶悍的女子。」
男子發出的低啞笑聲,讓紫藝心中起了疑惑,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瞧。
那身衣物雖平凡無奇,但穿在他的身上,卻掩不住一股高貴的氣息,像殿下微服出遊時的神態……
她瘋了,居然拿眼前的陌生人和瑾棠比較!
「請出去,此處不留人。」慌亂地下逐客令,紫藝索性背過身子,不再瞧他,生怕控制不住狂野的心,做出驚人之舉。
「你總是這麼怕生。」
簡單一句話,像警鐘般敲開所有的混沌,饒是未瞧見陌生人的面容,她依然能輕易地勾勒出他此刻的表情似笑非笑的瞅著人,像昔日生氣時候……她的心開始疼痛,揉合著期望與擔憂的情緒,一古腦地全都往心裡堆積。
真的嗎?他真的來找她了嗎?
猛然旋過身,斗笠陰影的下方,那張熟悉的唇正勾起邪惡的笑。
是他,真的是他!
夢寐以求的人,如今近在眼前,她在作夢嗎?大白天就作夢,是因為思念過深,還是上天憐惜,終於讓他的魂魄入夢和她相會?
「你……」輕輕地啊了聲,紫藝倒退一步,痛苦佈滿臉龐,「我……我……」
「別你呀我的,待客之道可不是這樣吧!在下趕了大半天的路,小娘子可願意留在下在此歇息?」他索性大步向前,輕佻地環住她不盈一握的纖腰,一如往常地將她摟近。「你的身子在顫抖,是害怕嗎?」
這熟悉的觸感……她抬起臉來注視著,這除了瑾棠之外,還能是誰。
淚眼朦朧,透過滿溢的水光,她雖然瞧不清他的長相,但懸在半空中的心總算落下。
長久的等待終於有了結果,紫藝張開口,讓決堤的淚水一波接一波地湧出,她感覺伸出去的手摸到溫熱的實體,這不是夢,不是虛幻。
「我的心好痛啊!」她終於說出第一句話。
「心痛?」他眉頭緊蹙,「怎麼了?」
「你居然到現在才出現……」窩進寬闊的胸懷間,她放聲大哭,這是自被阿爹賣掉後,她頭一次在旁人的面前表露真情。「我等了那麼久……久到以為你不要我了。你居然敢丟下我一個人獨自面對危險,你又怎麼忍心讓我孤零零地等在此地,你的心好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