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是做我想要做的事。」屠昶毅沮喪不已。「我跟你打賭,我親愛的老爸大概又要跟我談條件了。我懷疑他這回肯再寬容我逍遙下去。」
「少爺的碩士論文也交出去了,是該收心了。畢竟念那些死書不能過日子,我期盼老爺能盡快請少爺回公司幫忙,好讓你再過正常人的生活。」
屠昶毅眉一聚,冷嗤道:「在金權世界裡打滾,也算得上是正常人的生活?」
「沒人指望少爺用滾的,你只要動腦指揮大局就可以了。免得不出三年,老爺的公司被你那些三腳貓的兄姊搞垮。」
「是嗎?」屠昶毅眉一挑,裝出一副喜上眉間的表情,然後神色一凜,賭氣地回嘴,「那我一年就沉定了它!」
他冷不防地站起身,隨手扯開頸上的披巾往椅上一擲,跨開步伐朝車庫門口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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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昶毅推開厚重的雕花木門,邁進偌大的室內。當他定眼瞧見已屆高齡,身子卻依然硬朗的父親坐在皮沙發上等待他時,先前的不悅自然地從臉上撤去,取而代之的是欣慰。
他的父親屠世民在商界舉足輕重,對外人而言,也許是頭狡猾、喜怒無常的狐狸,做事霸氣不提,連對親生兒孫都不假慈色。但對屠昶毅來說,父親仍是他最愛的人,縱使父親再怎麼不明事理,強迫他做這個、那個,但只要所要求的事不違反他的處世原則,他都會允諾。縱然,他有時也會跟父親談談條件,以便爭取時間與金錢來完成自己想做的心願。
如今三年屆滿,老頭約他見面,恐怕要談的也是這檔事。
「爸,找我有事?」
屠世民但笑不語,只轉著睿智的眼打量么兒,瞅了他平日難得整齊的頭髮一眼,慢聲問:「頭髮剛剪?」
「這麼明顯!這秧苗頭一定驢得可以。」屠昶毅走到父親對面的沙發坐了下去。
「驢?不會哪,可帥透了,跟我年輕時一模一樣。只是你一定得留這麼一把山羊鬍嗎?」屠世民說著,伸手輕碰兒子的鬍子,調侃道:「咦,粗得可以拿來當毛刷了。」
真是哪「胡」不「刮」提哪「胡」!他才剛逃過紀元的叨念,又得面對父現的數落。
他搞不懂自己留鬍子到底礙著了誰,又不會妨礙交通和風化。他苦笑一聲,言不由衷的回道:「是啊!是啊!我的目標是要留到跟雞毛撣子一樣,才會過癮。」
屠世民聽出兒子的不耐,馬上轉口安撫他。「好!好!爸爸久久才見你一次,不該跟你囉唆這麼多的。」
「爸,再多我都不介意,只要你饒我的鬍子不提,什麼都好商量。」
他一說完,屠世民覆蓋在白花花眉毛下的細長眼睛迅速地瞇了一下,閃過一道亮光,接著不疾不徐地問道:「昶毅,你剛剛說……什麼都好商量?」
屠昶毅一見父親又開始動腦筋要算計人的模樣後,垂在膝上的雙手半舉了起來,認命地說:「沒錯。一如往昔,除了殺人放火、打家劫舍、姦淫擄掠的歹事不幹外,我什麼都好商量。」
屠世民專注地看著兒子,過了三秒,微微揮動一下右手,笑笑說:「我們屠家又不是真吃得那麼開,能跨黑白兩道。爸爸那麼愛你,哪裡捨得你去做那種賣命的勾當?」
「爸,我也愛你,所以你有話儘管挑明說吧!」
屠世民喜形於色,豐潤的唇綻了開來,挺起原本縮在沙發深處的身子,往兒子那個方向前傾,那只因為高興而顫抖的手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照片,像現寶似地遞了出去。
「哪!你看下這照片上的娃兒!」
屠昶毅順從地輕掃一眼停在半天高的照片。由於是倒這看照片,他只知道照片上的人是個女孩,心裡就提不起興趣,口吻不禁浮現不滿。「爸,你這回是不是又要抓我當墊背,強要我再收個養女之類的?」
「不是,爸爸跟你保證絕對不是這樣的事。喂,你瞧一眼人家嘛,小姑娘很漂亮的。」他說著起身將照片塞入兒子的大手裡。
屠昶毅手捏著照片的一角,灰著篤定的臉直盯著樂陶陶的父親。「這是什麼意思?平面相親?」
「相親?!你的條件這麼好,這道手續當然是免了。」屠世民繞著題外話轉,還故作詫異狀。
屠昶毅不瞎不聾,對父親迂迴的手段早已見怪不怪。「那這又是什麼意思?」
「也沒什麼,只是想到小濤也三歲了,你這個當爸爸的又不怎麼稱職,鎮日埋首於一些怪思想裡,所以……」屠世民說到此,機靈的瞥了眉頭挑起的兒子一眼。
屠昶毅語帶不快地逼問:「所以……」
在兒子的質問下,屠世民大手一揮,理直氣壯地說道:「所以我這個做爺爺的就決定給他添個媽媽的時候到了。」
屠昶毅一愣,有點哭笑不得,手激烈地晃動那張照片。「給小濤添媽媽?他早就有一個了!虧你想得出這麼荒唐的借口。你說說看這女孩幾歲?她頂多只有十八!」他突然覺得自己高估了,連忙將眼光挪回照片上。
至此,屠昶毅才終於正眼把照片上的人瞧個仔細,結果不瞧他還保命,一瞧之下,他是全身七魂飛了六魂,只餘一魂讓他呼吸。
女孩穿著一身高中制服,開襟的白領上頂著直順、烏黑發亮的中分短髮,像洗髮精廣告裡新潮不落伍的那種樣式,她慧黠的日光閃著幾抹俏皮與不恭,像是在與攝影師挑戰一般。最教他感到心悸的,是她那張厚而飽滿有形的絳唇,配著靈秀精巧的下巴,看得人心猿意馬,心中散放些許衝動,想要一親芳澤。還有,她微微揚起的娟挺鼻樑毫不妥協,使她整體看來難以擺怖、馴伏,就像個放縱活躍的小龍女,但不是楊過的,而是他屠昶毅的。
這……這女孩不就是那個小辣椒嗎?而那小辣椒才高三而已,一個月前他就粗略算過對方的年紀,那時他安慰自己她頂多二十歲,而且日後相逢的機率是零,所以不想多作無謂的白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