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後悔的!」她說完,朝宣琦點了一下頭,揚起高傲的下顎,旋身與宣琦朝門走去,臨走前不忘丟給岳小含陰森森的一瞥。
邵美心適時退下後,岳小含得意忘形,順口批評道:「老山羊,你姊好像巫婆喔!」
他聞言,腮鬢抽動一下,冷漠地回答:「你是烏鴉笑豬黑,少得了便宜還賣乖。她畢竟是我姊姊,你這個小輩最好別太囂張。」說完不看她一眼,逕自拿起便當盒向辦公桌走去。
岳小含的心猛然被他刺了一下,不服輸的小嘴一翹,喃喃說:「神經病!陰陽怪氣的。」
屠昶毅倏地旋身,威嚇地詰問:「你說啥?有膽就再說一遍!」
「我說你神經病!」她氣得跌坐在椅子上,重捶光亮的桌面一拳。「你姊姊這樣鬧場,你還幫她說好話,不是神經病是什麼?還有,我跟她素昧平生,無怨也無仇,她不分青紅皂白就給我個五爪見面禮,還真是禮輕情意重哩!她母親的,我是衰到家……」
岳小含的話還沒說完,小腦袋瓜就被人揪住,一條白手絹隨即掩上她的嘴,揉得她牙齦痛不可當。
她使盡全力扯開他的大掌後,忿然起身指控。「你……你們屠家是不是人人皆有病啊!老喜歡摑人臉。」
「我沒摑你臉,只是代為清洗你那張不乾不淨的嘴。」他說完,還刻意甩了甩手絹。
「是啊!你品行端正,德行可風,從沒罵過髒話。」她小鼻子一皺,節節逼近屠昶毅,從屠見寧那邊學到一招,也戳起屠昶毅的肩,「那可不可以請你解釋你姊姊那番含沙射影的話,那個叫宣琦的女人當你的老相好多久了?一夜夫妻百日恩,你今天見了人家怎麼反而冷落人家,不屑跟她打招呼了?」
屠昶毅意味深長地審視她噘著小嘴的模樣。「你以為這樣藉題發揮,聲音就可以任意調大嗎?」
「我不是藉題發揮,我是在……」吃醋!她結舌兩秒,迎視他嘲弄的眼眸後,猛吞口水,改口道:「我是在就事論事!剛才有外人在,我只好忍辱負重,現在你最好自己解釋清楚。」
「除非你承認吃醋,否則我不願重提舊事。」他掛上虛偽的笑,安適地退回自己的辦公椅,從抽屜中翻出三枝鉛筆,打算一一刨尖。
她腳一跺,懊惱不已。「我才沒有吃醋!」說著搶過他手上的筆,順手插入削鉛筆機。
「那宣琦是不是我的老相好就不重要了,對不對?所以我們就當你沒聽過這回事。」
「可是我明明就聽到這回事了,豈能裝聾作啞?」
屠昶毅不疾不緩地說:「所以我說你在吃醋嘛。其實吃醋就吃醋,就算點頭承認,硬骨頭也不會少一截。」
她刨完第三枝筆時,努嘴思量幾秒,想他的話也沒錯,才勉為其難地點頭。「好吧!就算我是在吃醋好了,但只有一丁點哦。」
「好,只有一丁點。」她的一丁點妒意可以讓屠起毅開懷一整天。「宣琦只是我青梅竹馬的玩伴,我們在念中學時,要好過一陣子,但是從沒好到論及婚嫁。而且她高中畢業就結婚了,她先生很愛吃飛醋,和我老姊又是法學院的同學,所以婚後為了避嫌,我們很少見面,她反倒和我老姊走得比較近,成了她的跟班。」
「你和她真的一點關係都沒有?不會因為我只承認一丁點吃醋,你也如法炮製地只說一丁點實情吧?別忘了,你姊姊還刻意強調『老相好』那三個字。」她的話裡夾了一個大語病,她本人沒察覺出來,倒是讓精明幹練的屠昶毅暗樂在心頭。
他忍不住消遣她,「喔!原來你這壇飛醋不只吃了一丁點,甚至多到妒火中燒啊!」
她的臉一陴紅似一陣,最後轉綠,深吸口氣後嗔道:「你少囉唆,要內燒、外燒隨我高興,你沒事管我妒火哪裡燒!你這個慣郎中,不要每次我一扯東,你就聊到西。趕快回答我的問題!」
「我剛才說的都是實話。我姊行事一向不擇手段,為了激怒你,什麼話都編派得出來,你若想和她鬥狠,等個二十年後再說吧!」
「屠昶毅,你別小看我!真要跟你姊鬥,栽得拘吃屎的人不見得會是我。」
屠昶毅白眼一翻,露出不敢領教的表情。「我建議你二十年後再跟她鬥不是看不起你,而是本人還想繼續過二十年的太平日子。你若不急著當寡婦的話,奉勸你謹慎言行,以免讓我早生華髮,五十歲不到就得扛起枴杖。屆時我們抱著兒子走在街上,人家可能又會對我說:帥老爹啊,帶女兒、孫子出來散步嗎?」
本來還很悍的岳小含聽到他自我調侃地道出將來的情景,臉頰竟羞紅起來。「才不會哩!我會想出很多點子,讓你忙得沒時間去想老那回事。」
「哦!是嗎?」屠昶毅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試探性的問:「你是在暗示我什麼嗎?」
「暗示你什麼?」岳小含狐疑地反瞄他一眼,字字斟酌,深怕說錯一個字。「我沒有特別的意思啊,我所謂的點子是如果你真的怕老,可以上健身房或接受拉皮手朮。」
他聞言臉一垮,沒好氣的說:「這種餿點子,你留著以後慢慢用,我是敬謝不敏。咱們閒話也聊夠了,吃完餐盒,各自上工,可以嗎?」
岳小含齜牙反問:「我能說不可以嗎?」
他嘴一翹,慢條斯理地回道:「不可以。」
一個下午,他們倆沒有交談,任憑岳小含製造各種嗓音,屠昶毅一概面不改色,不予理會。
她將地理課本半舉至唇邊,心不在焉,賊溜溜的視線老往他身上飄去,尤其當他起身找公文或放檔案時,她更是肆無忌彈地打量他修長的身段。
她發現自己愛看他以手撐著滿顎鬍鬚的沉思模樣,也特別愛看他綻顏豪放的笑容,更渴望能博得他的注意力,單單有他在身旁,她雀躍不止的心頭如同塗上蜜般,耳邊也充滿竊竊私語的喜悅,原來要討厭他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連他姊姊屠見寧,對他的態度也是矛盾不已,一方面很得牙癢癢的,一方面又不願與他正面起衝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