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他們就要順著離心力,連人帶車地栽下山谷時,她趕忙摀住眼睛,怵驚地疾喝:
「慢下來!慢下來!屠昶毅,你這白癡,我是鬧著玩的!要飛出去了!哇!」
一秒後,車子並沒有飛出去,仍在車道上跑,車速也已減慢到適中,但岳小含是典型的惡人沒膽,屠昶毅這種賭命的開車方式已把她的心臟從胸腔嚇到腹腔了。她一臉淒慘,抑不住胃裡的翻滾,尤其當他得意且悠揚的口哨聲傳進她耳裡時,她控制不住地回頭狠瞪他一眼。
他一改陰霾,若無其事地對她眨眨眼,輕鬆地回她一記:「喔!抱歉,我也是跟你鬧著玩的。但從明天起,一切都由不得你高興,離婚更是不可能,唯有死亡能剪斷我們之間的聯繫。這樣你明白了嗎?」
岳小含頓覺被人暗暗消遣,賭氣地說:「非常明白!但我要警告你,我們岳家女人都有斷掌,先入地獄的人可能是你。」
屠昶毅呵呵一笑,回道:「真是巧!從小也有人說我會克紹箕裘,跟我爸一樣是克妻命。這麼說來,你我應該是天生絕配嘛!」
岳小含覷眼相視,無言以對,不認為這件事可以拿來當玩笑看。痞子!這種事也能這樣比的嗎?
她開始後悔剛才的愚蠢,沒能把握時機開溜。但是她靈光一閃,有所領悟,或許屠昶毅自始至終根本無意放她走,那麼他用這種不著痕跡的方式試探她又是為何?頗令人費解。
莫非……老山羊已經知道她的心意了?想到這兒,她又偷偷地從後視鏡裡迅速地窺瞄他一眼,他專注開車的自大相像根本沒把她放在眼底,於是一種懊悶的感覺又壓塌了她的自尊心。
岳小含警惕自己,要不是屠世民堅持,像屠昶毅這樣成熟的男人才不會平白無故地和她結婚呢,若再奢望他會愛上她的話,那除非是蒼天不長眼。
她暗地祈盼,願屠昶毅永遠不要洞悉她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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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岳小含再度面對太陽時,已是她簽下賣身契的倒霉日子。而提及倒霉,她得老實承認那是她三天前的成見。如今,她倒覺得自己能嫁給屠昶毅這號人物,可能還是她積了三輩子的陰德才賺到的。
她分析自己之所以會幡然一變的原因後,勉強理出三點理由來搪塞自己。
第一,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她的改變乃出於勢利與貪一方之財的緣故,因為嫁一個供吃、供住、供玩又供零用金的現成凱子郎,總是比守株待免好吧!
第二,因為她好色,巴不得能名正言順的上他的床。隨著七十二小時的飛逝,她發現他這個「緣投桑」很會吊人胃口,尤其是讓她開葷、瞭解「人之初」後,就對他完全失上了抵抗力,在短時間內把她從貞潔「劣」女變成一晌貪歡的女色魔。
第三,他一定是在她身上下了蠱,而能解蠱的仙丹妙藥就是他本人。要不然,她怎麼會對他的舉動那麼在乎,甚至介意到想飆到他面前,搖尾乞憐的求他替顧她一眼?
昨夜熄燈至今已過了十四個小時,這期間,他沒念過她一句話,甚至連看都沒看她一眼,整個早上他只著一套慢跑裝,雙手比前又擺後地指揮大局。而被化妝師上了「疊」厚似千層糕妝的她就好像是屠家多出來的傢俱一般,沒地方可讓她歇腳,只能挨牆靠壁站,最後她被逼得無地可蹲,只好上樓橫趴在窗台,俯瞰庭院外面忙得一團亂的工作人員。
而今兒個的天氣又好得不像話,不能為她營造些郁卒、悲慘的心情。琉璃藍的天空飄著幾朵棉花糖般的雲,暖暖熏陽散發光熱,透明的金芒自其間曳灑在檸檬綠的舒爽草坪上,把珠圓玉潤的晨露映照得閃閃發亮,翩翩起舞的白蝶公然在花叢間追逐嬉戲,不知打哪兒蹦出來的貓小姐正死皮賴臉地躺在屠家牆角邊,打算使出渾身解數,引誘三隻即將抓狂的「貓王」。於是她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瞼,哪知才剛低下頭,就瞟見窗台前的土盆裡,有一對動作遲緩的蝸牛正毫無顧忌地親熱著。
「老天!」她嫌惡地將窗簾拉下,酸不隆咚地說:「全都是賀爾蒙在作祟!」她有股衝動,想一把揮去這虛假的燦爛。
不僅僅春光明媚的天候教她反常,另有幾樁事也是出乎它意料之外的。
首先,她的婚禮相當本土化,是那種吃流水席的,因為屠世民認為這樣辦桌才夠熱鬧,才能吃出本土的喜氣味。而屠老爺命人為她準備的白玫瑰頭飾竟出乎意外的大,當她將花飾往頭上一戴後,就如同頂了個大探照燈,莫非這暗示她和屠昶毅的未來將是個無底黑洞?她急忙甩頭想拋開蠢念,不料「玫瑰燈」又滑至她額前,惹得她想一把撥開這累贅的玩意兒。
再來,屠昶毅的兄弟姊妹、侄甥孫兒還真是出乎意外的多,多得讓她無暇去記誰是誰,只能碰運氣的大玩「連連看」。敬酒完畢,岳小含猛然發現沾了屠昶毅的光,自己的身份也連帶水漲船高,一躍而至婆字輩。媽媽咪啊!在被四十來歲的「侄孫」喊聲表叔婆後,她不老也先衰。
好不容易能坐下來喘口氣時,她卻如坐針氈,無法平靜下來,因為她的肚皮快被茶水撐破了,她甚至覺得後面的拉鏈隨時都會爆開。於是,她只好拚命朝屠昶毅使眼色,要他低下頭來,但他對她的求救竟視而不見,身子一旋竟和別人打招呼。
她承認,這種老土、滑稽的礦坑公主模樣的確教人不敢恭維,但他也沒必要做得那麼明顯吧!連看她一眼都不屑。
終於,嘔了一上午氣,她猛然拉下屠昶毅的頭要他正視自己,齜牙冒出今日的第一句話。
「喂!我憋不住了!你們家最近的廁昕在哪裡?」然後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攀住他的手,兩腳交叉地晃來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