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一出,教牟為盼停止哭泣,眼角上掛著幾滴水珠子仰視他的眼睛不語,正要心動時,腦中又浮起那六十封下落不明、慘遭攔截的信,心一硬,忿然搖頭,堅定的否決了這個主意。「不!我絕不回去!我已經打定主意要跟你在一起生活,除非是你改變了心意。如果你反悔的話,沒關係,反正我一個人獨立,找工作養活自己也可以。」
找工作?!你不把老闆逼得關門大吉就算阿彌陀佛了!鄒懷魯低頭望著自己被她緊揪住的衣服一眼,再挪至為盼抿嘴強抑下淚珠的篤定模樣,對她綻出一個薰和、安撫人心的笑容,雙手輕捧起她的臉頰,道:「傻瓜!我不會放你一個人逍遙的。把淚擦乾吧!順便檸乾我胸前的這塊衣角。」
牟為盼聞言,窘迫地紅著臉,鬆開小手,小心翼翼地撫平他的棉衫,低聲下氣地道歉:「對不起,鄒懷魯。我會幫你洗乾淨的。」
「不用,我自己來就可以了。」有她的淚,他怎麼捨得洗,這件因禍得福的衣服這輩子是不下水了。
「衣服是我弄髒的,我會負責到底。」
「為盼,真的沒關係,還挺乾淨的。」
結果,她眉一皺,抬手一揪,抓住了他的衣服,把他的頸子拽下,仰頭忿然地對他咆哮道:「煩!鄒懷魯,我說我要洗,你就得脫下來給我洗!」
他雙手抵在皮椅上瞠目結舌良久,慶幸自己胸前沒長一堆雞胸毛,否則不給她抓得遍體鱗傷才怪。接著透過後照鏡微瞄了張雷一眼,注意到他臉色微轉黑青,帶著殺機的眼直盯著為盼的背後,才急忙點頭應道:「好,好,給你洗!為盼,小聲一點,還有別人在呢!」
「有別人在又怎樣?不能討論家務事嗎?」牟為盼蹙眉反問道。
他被問傻了!這不是能不能的問題,而是適不適合的問題。看來他們的思想邏輯運作方式是兩個以不同速度、往反方向轉的齒輪,很難不咬齒、脫軌。
「不能嗎?」又是一句威脅聲。
「能!當然能!」再說不能的話,張雷可能就會當場煞車,扭頭對她大吼大叫了。
牟為盼得到答案後,手一鬆,將身子半轉回去,又是低頭發呆良久。儘管她嘴上堅持否認自己的傷感,臉上卻還是鬱悶不樂,心裡亦是極度在意牟冠宇的感受。
鄒懷魯眼見如此,下定決心不管用什麼方式都要使她快樂。他才剛拿定主意要給她一個安慰的擁抱時,她又做出了驚世駭俗之舉,教他倏地一手掩住她的嘴,一手拉下了隔音玻璃。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牟為盼用力地扯下了他的大手,斥責地嚷道:「我問你做了幾個女孩,你緊張個什麼勁兒?」
「為盼,我沒有緊張,只是擔心我們把話說得太大聲,會讓張叔叔分神罷了。」要是他是司機的話,恐怕這輛車早已撞上安全島,擱淺路中央了。
牟為盼領會他的意思,便將嘴附在他的耳朵旁,小聲地重複問題。「你到底做了幾個女孩?」
「沒半個。」他也微轉頭,老實地回答她。
「我不是說那個『作』,而是另一個『做』!」
他跟著露出不解的神情,低頭看著她。「我也是啊!應該沒有曲解你的問題才是!」
「但你曾跟我洩漏你已吃過蹄膀肉了,這總賴不掉吧!」
不提蹄膀還好,一提到這道菜,他是滿腦子的雙問號,但仍是風度翩翩地建議著:
「為盼,你真這麼愛吃的話,我們乾脆先上館子吃頓飯好了。我從不知道你是這麼愛吃豬蹄膀,看來你挑食的習慣改了不少。」
「誰愛吃豬蹄膀來著?」牟為盼沒好氣地反駁著,不容置喙地接著說:「只有你們男人才愛吃。」
不到一秒她又收斂怒意,強顏歡笑地抓著他的手臂,右眼珠子閃著懷柔的青光輝,左眼珠子卻射出罪不可赦的紅火焰,接著拉長面如白堊般的小臉,認真地求著:「你不用覺得對不起我。你老實跟我說,我不會怪你的。你吃過幾次了?」
他哪會記得?記憶力再好的神童,也不會把時間花在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吧!他一手支著下顎,努著嘴,絞盡腦汁還是無法想出來。
「我記不得了。」
「不記得,那一定是太多次了!」牟為盼喃喃自語,接著又問:「沒關係,從上次你跟我求婚以來,這三年之中有過多少次?」
範圍縮小後,自然就容易多了!
「我想想看……大概有五次吧!或者是六次也有可能。」
「六次?太少了吧!會不會是十六次?或六十次?你是怎麼算的?」牟為盼杏眼微瞇,語帶質疑地盯著他。
她擺出一副貓兒被踩到尾巴,毛髮豎立的樣子,教鄒懷魯直喊莫名其妙。
「是真的只有六次而已!另外三次我因為人不舒服,連一口都沒碰,當然不算。」
然而她那副不屑的表情與將信將疑的態度教他懊惱。
「真的只有六次而已!有三次是因為我生日,飯店叫來的;另外三次是和公司同仁出去應酬時吃的,夠清楚了嗎?別再提這道菜好嗎?」事實上,他討厭得不得了。只是每次聚餐時,一些馬屁精死命要夾給他,就好像多夾幾斤,年終獎金就會多幾袋似的;然而,不吃的話,又似乎無禮,不給人留面子。
「夠清楚了。」牟為盼頹喪地悶聲道:「最後一個問題。叫來的好吃,還是出去找的好吃?」
他好想跳車!按捺下衝動,他慢條斯理地斟酌字句。「各有千秋、因人而異,端看色香味是否俱全與個人手藝而定。不過我不愛太肥的,太瘦又缺乏口感、不對味。總之,肥瘦適中、皮嫩的最好……」
「別說了!我不要聽了!」牟為盼突然大吼出聲打斷他的話,接著她抬起耳朵、低垂頭、趴在膝上,做出想吐的動作。
「為盼,你怎麼了?」他可緊張了,連忙將她的身子扶正,要檢查她的臉,直到他以指抬起她的下頷,才怔然地發現她已是淚流滿面。「你哭了!對不起,為盼。我說錯了什麼惹你不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