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乙沉默不話。
蒼虛繼續他的例行程序。「太乙君,有何冤情想申訴?」
「沒有。」
蒼虛的手臂往桌案前一放,俯身問:「太乙君,根據前次資料顯示說你有,為何今日沒有?」
「彼一時此一時,目前的確沒有。」
「太乙君,這件事對你個人非常重要。若你懷著怨懟不提,隱瞞實情的話,可能投胎後依舊會釀成悲劇的重演。你知道這後果的嚴重性嗎?」
太乙頗不在乎地答道:「我本來就沒打算投胎啊!我本要學習您的服務精神,是蒼虛不肯擢升太乙為守衛,好完成我服伺您的心願。」
蒼虛的拳頭已握了起來,不過卻是煩惱地撐住腦袋,不以為然地說:「你說的比唱的好聽!但在你的煩塵沒根除前,是不可能的。如果每條生靈都像你一樣拒絕投胎的話,我這裡不就成了避難中心了!這是我最後一次聽你這樣說。既然你不願提,就讓我代勞了。」他伸出大手,不客氣地指著眼前的生靈,「你,太乙,原為甲國的太子,於五歲時被送抵友國,與戊國太子互質以保障兩國人民的安危。甲國與戊國維持十二年無干戈的友好關係後,因戊國侯薨,戊國太子在甲國候的協助下安返家園繼任父權。不料,戊國境內發動篡位政變,原戊國太子為了逃避遭斬殺的橫禍,流亡異地。這時,在戊國境內反對與甲國友好的呼聲高漲,致使甲戊兩國關係惡化,兩年後才漸漸好轉。甲國太子太乙與新戊國候之女宛焉自幼即為青梅竹馬的玩伴,為了促進兩國的友好關係,現任甲、戊兩國侯便定下了婚姻盟約的和親策略。為了迎娶新戊國候之女宛焉,甲國太子太乙不顧大臣勸戒親臨戊國迎婚。然戊國侯有貳心,假女兒啟程離國前,誘騙女兒在樽酒裡下釣吻草末(又名斷腸草,性毒),服伺太乙敬酒,並暗中派遣五千精兵在戊國京城郊外埋伏,等到迎親的千人行列走經荒野時,數十名神射手同時張弩往太乙方向射擊。太乙因藥性發作無暇閃躲,身中二十箭而亡。此事是否真實?」
蒼虛說到此,瞄了一下太乙,見他呆坐在地上,竟開始打起盹來了,驀然大喝:
「竟敢打盹,太乙乞白食,醒來!」
太乙覷眼瞧了蒼虛一眼,抬手打了一個呵欠,道:「大概吧!我記不清楚了。」說著又聳了一下肩頭。
蒼虛面對如此頑強又死皮賴臉的太乙,百般傷神。不得已,只好破例與生靈交換條件,反正只要能把這個乞白食的傢伙踹出天庭,他是打算能退多少步就退多少步了。
「太乙君,本祭司願意答應你任何條件,只要你肯重新投胎做人。當然,除了乞丐這件事行不通外。」
太乙生靈一臉不可置信。「真的假的?這樣您不就壞了自己的法規。」
「話是沒錯,但只要在我任內把你踢出這裡,下任祭司會為我的這項義舉申辯的。」
「原來流言是真的,您要退休了。」
蒼虛憂鬱地歎了一聲。「唉!屆時多無聊啊!」然後舉手撐著下巴,傷感不已,幾秒後才瞭解此刻還在工作崗位上,馬上正色道:「我們是在談論你的事,可不是我的事,別老是扯開話題。怎麼樣?你在此跟我虛耗、搗蛋了兩千五百年,不就是要跟我抗爭嗎?好不容易等到這個機會,你趕快頷首吧!」
太乙吃吃笑了起來。「蒼虛祭司就這麼討厭我?」
「我對你們是一視同仁的。」蒼虛說得振振有辭。
太乙不理會蒼虛的話,繼續問:「所以您才給我如此不平等的禮遇?」
蒼虛低頭翻著檔案,不想解釋太多,只喝道:「廢話少說!你趕快開出條件來讓我計量。」
「好吧!第一,願世世無生帝王與政治之家。」
蒼虛歪了一下嘴角。「真可惜,這陣子歐洲司裡的某小國皇族子嗣裡有個缺位待補,跟你的命數挺像的。不過既然你不願意的話,就不調你去了。再來呢?」
「蒼虛您不讓我一償宿願乞食的話,士、農、工、商依續排下,我寧願生於賤民商賈之家。」
蒼虛搔了搔頭,批評道:「太乙君,你這個階級價值觀是兩千五百年前的。」
「那又如何?」
蒼虛捋了一下長鬍子,得意洋洋地道:「時代變了,日新月異的新世界可能不如你所想的一成不變,你落伍了!」
「您允諾我開任何條件的。」
「好啦!好啦!安排你投往商人之家。還有沒有條件?」
「請蒼虛代尋宛焉的下落。」
若虛一聽,蹙起眉頭。「太乙君,我勸你打消這個念頭。你與宛焉的恩怨應該一筆勾消才是。難道心靈之水還沖刷不了你心中的怨恨嗎?」
「回蒼虛的話,您的心靈之水的確已沖淨我心中的怨怒了,但淘不淨我對宛焉的懷念。除非我能為心中困擾已久的疑惑找到解答,否則我無法仰視天地。」
「你的疑惑又是什麼?」
「當年她是否真的蓄意要荼毒殺害我。」
「太乙君,你超生的臨頭還要為難我。你知道安排報恩、報仇與償、索情債是我最反對的差事,因為冤冤相報沒個盡頭,只可能重蹈覆轍。這麼活著多無趣,不如另外開創新生命得好。」
「太乙瞭解。只是蒼虛亦曾說過,這個宇宙不斷地在運行、前進,盈則虧,滿則蝕,福禍更替、消長互異,只要人秉持善良本性,依著生生運行的自然常規處世,也許在不同的時代會造成不同的結果。」
「小笨驢,那是理論,還沒印證過的。」
「何不由我代勞?」
「笨!理論是拿來說的,可不是拿來實驗的。不過既然你如此堅持的話,我只有成全你了。但是若沒有她離世的時辰,要查宛焉的下落可難了。」蒼虛心中鬆了一口氣,為了太乙,還是別查得好。
「太乙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