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手掌大了,掌紋也複雜了,但是那份發自心中的篤定與決心,自始至終,未曾流轉、消逝。於是,這份記憶便深植在他腦海裡,永不磨滅。
從那定情的一吻開始,他每年生日慶會的烏龍三願之中不可告人的一願,就是娶牟為盼為妻,不管將來她是醜、是美、是胖、是瘦,今世永不移志。
此時此刻,他出神凝望著這位纖手微抬欲掀起頭紗的嫵媚新娘,注意到她忽然住手片刻,隨後心有所顧慮地將手抽回,小心翼翼地疊放在小腹前,靜坐著等他掀起頭紗,其猶豫又惶恐的模樣惹他心底發笑,接著一股貼心、稱意又驕傲的暖流即刻在他胸際漾起,為她一改往昔坦率的行為驚訝萬分。
這會是他愛了好些年、做事從不三思而後行的女人嗎?
看著這個才與他立下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誠懇誓言的女孩,便一步一步的朝她趨近,從她左側閒晃到她的右側,炯炯熠熠的目光直射進隔著一層綴著一朵朵用珍珠裝飾成小白花的頭紗內,想獨擁她一眄一盼的丰姿。
牟為盼啊牟為盼,你怎能美得如此嬌妍而不自知呢?俗麗的胭脂遮蓋不住她紅紅櫻唇所散放出的柔光,她白裡透紅的粉頰只讓多餘的粉黛毫無光彩,這提醒著他,她的自然美勝於一切俗事庸物。
等到他終於體貼地為她卸下頭紗,想說句感性又羅曼蒂克的話時,她長吁口氣地大聲說道:「臭鹵蛋!你害我獨自一人坐在這兒等了三個小時,不能動、不能走,又不能吃東西。我餓扁了!」
他這個鹵蛋呆住了!但調侃自己這何足驚訝,只能接受她江山易政、本性難移的毛病,勉為其難地說:「聽我一句就好,就一句話,我馬上下樓搜糧食給你打牙祭。」
「鄒懷魯,那就直說吧!雲吞吃多了,這麼溫吞!」牟為盼輕斥他一句,但嗓音裡明顯地增添幾份柔媚之態。
鄒懷魯的唇際間彎起一抹溺愛的笑,輕輕在她耳邊呵氣、低噥:「令我今生執迷不悟、傾心為盼者,非你牟為盼莫屬。」
他這番表白甫出口,牟為盼漾著柔光的眼眸隨之一怔。「那也是因為唯有你才能這麼百般容忍像我如此粗魯的人。不過,這得怪你,誰教你叫『懷魯』。」
輕捧著牟為盼破啼為笑的臉頰,困擾他一輩子的迷思也在瞬間消散了。他這才赫然了悟,只要今生有為盼回應他的愛,昔日擱淺在腦海裡的種種醉心、剜心的光景皆不復追究了!
在這星空燦爛的一夜,鄒懷魯緊擁著他的新娘共赴鵲橋,登上無冥的銀河天際,數著默默含笑的星星。唯美中不足的是,當他們快樂的數著星星時,牟為盼突然顫唇迸出幾滴淚,她的淚幻變成晶瑩剔透的露珠,彷彿經他溫慰如朝陽的擁抱而瞬間飛騰於空氣中。
他頻以低沉的音調安撫她,替她驅散了紅色恐懼,於是喜氣洋洋的幕帳緊緊包裹著他們,可愛的呢喃輕盈地在深謐的夜裡迴盪迷繞著他們。
這深情切切的佳偶是如此珍視這一刻,絲毫沒察覺風在吟、花在舞、樹在搖、大地在歡唱,甚至連遙遠縹緲的浩瀚中天裡,也有一顆特別晶亮的星光在對他們猛眨眼,默默傳遞著一份千年亙古的綿綿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