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是!」阿仔生氣地大聲反駁。「我爹娘是因為生了太多小孩,不得已才把我送來團裡學舞獅。」
「這麼說來,你也挺幸運的,在這兒,每餐都吃得飽飽的,用不著挨餓。」
阿仔卻在打她碗裡炸豆腐的主意。「那你可不可以把豆腐給我?」
「要就拿去吧,我吃不下了。」她倒是十分大方地又把剩下的飯菜給他。
「哇,就知道無名最好了!」他不當她是姐姐,只當她是夠義氣的朋友。
一大口將豆腐吞下,感覺有人在摸他的頭,他瞪著她:
「喂,不要動不動就摸我頭。」
「你說什麼,我可沒摸你。」霍語瓏翻白眼說。
「是我!」邱海堂自樹後悠哉悠哉地走出來,也坐到阿仔的另一邊。
「大師兄。」阿仔喊了聲,趕緊把剩下的飯粒塞到嘴巴裡。
「阿仔,這幾天你好像又胖了不少,是不是因為每餐加飯的緣故?」
阿仔有些心驚地望望她。「我……」
「不必緊張,大師兄沒有責怪你的意思。」邱海堂笑著說道,順便瞄了眼故作鎮定的霍語瓏,瞧她像個沒事人似的也不吭聲。
「噢。」
「對了,今天的湯很好喝,去盛一碗祛祛寒吧。」他存心支開阿仔。
聽到有湯可以喝,阿仔不疑有他,馬上蹦起來跑走。
霍語瓏感覺他朝自己坐近了些,也只能繃緊下巴望著別處。
「給你個東西。」
「嗯?」
邱海堂也不多說,從袖袋裡取出那把紫柄流蘇狀的簪子,直接別在她的側髻上,繼而滿意地點點頭:「和我想的一樣,這簪子很適合你。」
她震驚得無以復加,完全反應不來他對自己做了什麼。
「你……」
「加油吧,接下來還有得你忙!」邱海堂不讓她有拒絕的機會,在阿仔回來之前便先行離開。
她心緒凌亂地趕緊摘下簪子,他的莫名贈與,擾亂一池靜水。
接連幾天,霍語瓏始終處在飽受煎熬的狀態下。
寢食難安啊!因為一把無端冒出的簪子。
她試著找機會將這把簪子還給他,不料他卻擺明躲著她,而她又不願在人前與他談及此事,轉來繞去苦無機會物歸原主。
這日午後天空放晴,好不容易逮著他在一處黃油油的草皮上休息的空當,趁著四下無人,她將那把似會燙手的簪子塞回他手中。
「還你!」說完便要走。
幸好邱海堂眼明手快地躍起拉住她的手腕。「你這是做什麼?」
「我不要你的東西,請你送給別人。」她頭也不回地冷冷說道。
「我的東西既不是偷也不是搶的,你為什麼不要?」
「我沒有理由要你的東西。」
「你可真倔強,這不過是支簪子,或者,你嫌棄它制工粗劣、不夠精緻,所以不屑用它?」他譏嘲地問。
「對,我就是嫌棄它。」為了讓事情簡單化,她順水推舟地答,目光落在他握著她手腕的厚實掌心。「可以讓我走了嗎?」
「你這麼討厭我?」
「討厭我的人是你。」
「即使我確實討厭過,那也是針對以前的你。」他用著緩慢而莊嚴的聲調說,目光如炬,沉著臉凝視她桀騖不馴的側容。
「來不及了,以前我討厭你是暫時的,現在卻是永久的。」不管他說了什麼,她都鐵了心要將簪子還他,然後走人。
「你在怕什麼?」他突然義正辭嚴扳住她的雙肩,逼她不得不抬起臉看他,一時心神受到大震動。「小小一支簪子,會改變你什麼,否則你為什麼這麼強硬?」在欺近她身際的同時,忽地嗅到一陣如蘭似麝的香味,他頓感迷惘。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送我這簪子,基本上,我就是不想要。」她繼續表現出堅不容摧的堅定,說罷又別過臉,不想看他那雙仿若能夠洞悉人心的深邃眸子,不想看他那張俊朗不羈的瀟灑面容,不想看他頰邊若有似無的淺淺梨渦。
「是你的味道嗎?」他左張右望。
「什麼?」他幹嘛轉移話題?
「真的,你身上好香!」他忍不住說道,又朝她靠近兩步,汲取她身上獨有的芬芳氣息,引人好奇又陶醉。
「你、你做什麼!」她被他曖昧的舉止惹得心臟狂跳,頭一回因著羞意而緋紅整張臉及頸子,一把將他推開。
「對不起,我只是納悶你身上為什麼有這樣的味道,如有冒犯的地方,請你不要介意。」邱海堂自覺尷尬的道歉。該死!他竟然做出類似登徒子的事?「但這簪子……」
「我說不要就不要,你煩不煩哪!」她氣得大吼。
他退後幾步。「好吧好吧,既然你不要,我收回就是,但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心甘情願地戴上這簪子。」他忽地幽幽說道。
「你……」
於是下一秒,她逃開了,似逃難一般地迅速跑走。
她被他搞糊塗了,為什麼要說這樣莫名其妙的話?
他明明討厭她的,不是嗎?
千里迢迢將那名長工尹富自十里外的小城鎮帶回了「黑心園」,連紹俊的臉上儘是掩不住的疲憊。
尹富自五歲起便入了霍府作長工,和大小姐恰巧同齡,在之前,也不見他與小姐特別談得來,而且他的個性系屬忠厚老實,做起事來雖不是那麼認真,但也未曾怠情失守,可以說是個恪盡本分的好奴才。
因此一路上連紹俊並沒有刁難他,也沒有先行詢問他與小姐的事,倒是尹富顯得相當不安,時常欲言又止,似乎有話想說。
直至返回府中,連紹俊終究還是沒讓他有機會說出想說的話,一切就讓老爺來裁決吧,他不願再這遭渾水。
踏進山水廳,該對質的、該出面的都到齊了,連紹俊簡單行過禮後退至一旁,而尹富卻「咚!」地跪在地上拚命磕頭。
「請老爺恕罪,尹富對天發誓,絕對沒有做出任何侵犯大小姐身子的事,如有願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霍千丘那張罩著寒霜的臉孔,兩道犀利的目光猶如兩枚冷箭朝他一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