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門已經被他隨及帶上,但在那短暫一瞥中,她確信自己看到他房內有人,而且是個髮型嚴重蓬髻,有著爆炸頭的女人。
垂下半懸在空中的手,她靜靜地望著他走向自己房內。
她有預感,他們之間出了事情,他的一言不發,以及那名陌生女子,都讓她知道他們的關係有了變化。
她把門慢慢關上,貼著門板,幽深的眼眸凝視他孤寂的身影,那張毫無起伏的臉孔,沒有喜怒哀樂。
「怎麼了?你今天怪怪的。」
他坐在椅子上,雙手交疊的放在腿上,許久才抬起頭,作了此生最痛苦的決定。
「我想,我們之間的遊戲該結束了。」
她震動的渾身顫慄,瞠目錯愕難以置信。「你說什麼?」
「我不想再玩下去了,就是這樣。」
錯愕過後,曲淨楚很快就找回了鎮定與從容。「是嗎?看來你是膩了。也好,碰巧我也打算離開這裡。」
「離開?」一人各給一個打擊,換他心驚的瞪住她。
「是啊,等我把東西收拾好,也許明天就走了。」努力按捺著胸口那股不甘心與不捨得,她輕描淡寫的聳肩,挪動步伐坐到床沿。「到時再麻煩你跟阿帆說一聲,我預繳的押金應該足以賠償你們的損失。」
他額頂的青筋隱隱浮動,拳頭握緊,像在忍耐些什麼。「就這樣?」
「就這樣。」
「……你什麼都不想解釋嗎?關於你要離開的這個決定。」他力持鎮定的壓抑著聲音。
「那你呢?遊戲結束的原因,是否也該告知我一聲?」她諷刺反問。
「結束就結束了,還需要原因?」
「也對,反正我也猜得出大概的原因,不在乎找到另一個迷人的小女孩,雖是蓬蓬頭,看那背影倒是弱不禁風得很。」
「你……」他一愣。「你看到了?」
「是啊,很不湊巧就是瞄到了,但這也沒什麼。」她故作灑脫的笑說:「反正我跟你之間純粹是場性愛遊戲,好聚好散,誰也不欠誰。」
這樣的灑脫與暗諷,逼出他心底的妒意與苦澀。「沒錯,好聚好散,接下來你便可以去尋找下一個目標,即便這人是我的好朋友也無所謂。」
「你說什麼?」她一時僵住,臉色驟變。
「我也很不湊巧瞄到了那一幕,你們親暱的摟著、笑著,活像一對熱戀中的小情侶。」明明心裡痛苦得要命,他硬是裝出不在乎的表情。「就跟我當初猜測的一樣,你們會是很適合的一對。」
「等一等!這事你誤會了……」急於解釋的她,失了方寸的站起身子。「我和關冷樓並不如你想的那樣,雖是你親眼所見,但這是有原因的。」
「你為什麼要緊張呢?」見她手足無措,他出奇的淡漠與沉穩。「我並沒有怪你的意思,事實上你也沒有必要向我解釋真相是什麼,不是嗎?」
「但是我……」有就有,沒有就沒有!她痛恨那種被誤會的感覺。
「就這樣了,我話就說到這裡,時間不早,我要回家去了。」
「回家?」
顧洛航沒回答,走出這曾經糾葛愛慾情火的地方,關上那扇開啟遊戲按鍵的門,讓自己孤獨的身影就此被隔絕在外,遠離她的視線,阻斷她的呼喚。
做了ending,他的心像被卡車輾過一般,再也拼湊不起來。
但這樣的結果,是他惟一能作的抉擇。
第七章
等車的時間總是漫長,尤其在這鄉下較為偏僻的地方,等公車更是件不容易的事,就算想搭計程車,恐怕也招不到。
坐在雜貨店擱在外頭的木板凳上,曲淨楚難得穿了件黑襯衫與牛仔褲,長髮飄逸任風吹亂。她神色落寞地望著遠方,一管管工廠排放的白色濃煙,熏染了半邊天空,她的視線緊盯著那白茫茫的幛幕,根本沒去注意是否有公車到來。
在她併攏的腳邊,置放著 只簡單的行李袋,從凌晨整理到天亮,她所能帶走的,不過也只有這麼些東西。會造成她負累的、多餘的,統統都沒帶走。
渾渾噩噩整夜沒睡,使她看來有些憔悴,渺茫渙散的視線像是失了焦距,找不到依循的方向。枯坐在凳子上,忘了攔下半小時一班的公車,即使錯過後又得等待半小時,她卻像沒有痛癢一般,繼續等下去。
不知怎的,她覺得自己的心空空的,空的沒有跳動的跡象;腦子裡也空蕩蕩的,遺落的思緒被深切的情感扯著走。她不想回顧,不想後悔,不想質問自己怎能真的離開?但結束了這段遊戲,她確實疼痛難當,情願麻木所有的喜怒哀樂,也不去想未來的路怎麼走。
恍惚的神思裡突然闖進機車的引擎聲,拉回的目光前多了一輛摩托車,而且就停在眼前。
她下意識的望住那條再熟悉不過的頎長身影,正好迎上顧洛航那雙凝肅清泠的臉孔。
他將一頂安全帽不偏不倚的拋進她手裡,見她接住,他用眼光余角瞥了眼後座,語氣淡然的道:
「上車吧!我送你去火車站。」
曲淨楚愣了愣,難以置信還會再見到他,手裡抱著那頂安全帽,猶豫了足足一分鐘才站起身,另一手拎起行李,卻沒有立刻走過去。
「你是專程來送我的?」她定住不動,想從他漠然的深眸裡看出一點在乎自已的成分,不想就這麼沒頭沒腦的上了車。
「是不是並不重要,就當我正好騎車路過,順便送你一程。」他面無表情的答。他將心裡的痛苦掩飾得很好,已到了滴水不漏的地步。
「我還以為你知道我今天肯定會走,所以特地來挽留我。」現在分明不是開玩笑的好時機,但她卻故作輕鬆愉快的聳肩,綻放一個嬌俏的甜笑。「看來是我自作多情,還以為可以見識到你求人的樣子呢。」
顧洛航仍舊什麼表情起伏也沒有,只是靜靜凝視她偽裝出的笑臉。
「要是有人求你,依你的個性,想必也只會嗤之以鼻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