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很有趣嗎?」他惡狠狠瞪她一眼。
「對我而言,大海撈針就和撈金魚一樣有意思,只不過前者要花比較多時間罷了。」
「廢話少說。」他頓了頓,很不情願地詢問她的意見。「那我們現在該怎麼做才好?」
「先出城朝北走再說吧,我也不曉得。」
他頹喪的歎氣,嘴角無力地下垂,明白終究沒了選擇。
「看來也只能這樣了。」
「走一步算一步也不錯,就當在冒險,也挺有挑戰性的呀!」側著張明媚笑臉,她還是一派樂觀與開朗。
「你說得倒輕鬆。」
「像你這般緊張兮兮、小心翼翼才是自尋煩惱。人生在世不過短短數十載,何苦硬把一些麻煩事淨往身上攬?活著就已經夠累的了。」
路寒袖不以為然地斜睨著她。
「你還真有你自己的一套說辭。」
「那是因為我很早就想過這些問題呀。」
「很好,再聽你說下去,我頭又要痛了。」確定正北方向,他扶著重甸甸的一顆頭顱,毅然決然地踏上旅程。
「哇——好興奮哦,我就要離開我生長了十八年的杭州了。」尾隨在後的她不禁喜上眉梢嚷嚷道。「更不知道外頭的世界是什麼樣子,好期待哦!」
「江湖險惡,你最好不要抱有太美好的幻想。」他頭也不回的兜頭潑她一桶冷水。
「你這個人的嘴巴怎那麼刻薄呀?一點也不曉得憐香惜玉,我好歹也是個標緻嬌柔的姑娘家,哪禁得起你這般冷漠對待。」她故作淒惻哀憐的撫鬢說道。
路寒袖再不理會她的嘰嘰喳喳,加緊腳步出了北邑城門,和這待了不到三天的杭州在心底說了聲再見。
往前奔了一段路,忽覺耳邊過分清淨,一回頭,發現那丫頭還佇在那堵城牆邊發愣,心裡一時氣不過又踅了回去開罵。
「喂!你還在這做什麼?」
秋漾影忽地轉過身,清澈如水的眼眸楚楚眨動著。
「我要你保證。」
「保證什麼?」
「保證你會平安帶我回杭州城。」
他不悅地揚眉。
「我為什麼要向你保證?」
「因為……」
「因為什麼?」他有些不耐煩地問。
「因為我……」她踟躕地踢了踢腳下石子。
「怎樣你快說啊?」他耐心盡失,在她耳邊吼。
「因為我是個路癡!」
第四章 衰事降臨
連趕好幾天的路,他們今日總算趕在太陽下山前抵達一處偏僻小鎮。
說這小鎮偏僻倒也不全然是,由於位處交通要衝,每天途經取道的人不知凡幾,只是這鎮的居民日益漸少,除了外來客,土生士長的本地年輕人大多向外尋求發展,會繼續留在鎮內的多半是些老弱婦孺。
一踏進高朋滿座的茶館裡,絡繹不絕的客潮讓秋漾影與路寒袖等上了好一會兒,方才有了張乾淨桌子用餐。
店小二忙不迭先送上一壺剛沏好的香片,與一碟鹹土豆熱絡招呼著。兩人點了幾樣小菜與一盤肉包子後,秋漾影抽了雙筷子在手上搓動,骨碌碌的一雙大眼睜得圓滾,朝四周好奇地東張西望。
「你在看些什麼?」
「你瞧,這旁兒坐的人,可都是些江湖俠士呢!」
可不是嗎?瞧左邊那桌坐著四個高大強壯、背刀掛槍的中年男子,一個一身豹皮裝扮,一個吒髯怒目,一個形貌清瘦,還有一個面如冠玉、樣態冷凝,看起來深不可測。
再望向正前方那桌坐著兩個身著道袍的男人,一個白髮斑斑,但臉色泛紅,笑的時候屋頂都快掀了;另一個則禿了額發,臉色稍嫌蒼白,一副順長身材,笑談間頗為瀟灑爽快。
這些人談談笑笑、吃吃喝喝,言行間有著超乎常人的豪邁與不羈,正是她嚮往的武林人士,她多想融進他們的圈子裡,不一定要打打殺殺,但一定要結交很多講義氣的朋友。
淺嘗口熱茶,他神色平淡的深呼口氣。
「名人俠士又如何?」
「所以這些人走遍五湖四海,見過的世面一定很多!」
放下茶杯,他搖頭不解。
「但那又如何呢?」
「如果我能與這些人一一結識,對於我的俠女生涯定有相當助益。」她興高采烈的擊掌說著。
「當俠女有什麼好的?讓你這麼想一頭栽進去?」
「你不懂,自古以來女人就被規定要嫁人、要待在家裡相夫教子,但我才不喜歡這樣,要我過日復一日的單調生活,太可怕了,我寧可一輩子不嫁就在江湖裡走動,也好過守著一個男人過日子。」「你真這麼討厭嫁人?」
「那當然!要不我也不會想盡辦法要逃出家裡了。」垮著臉,她攤手做出個無奈的表情與姿勢。在路寒袖猶疑不定之時,店小二一一端上了熱騰騰的菜餚與一盤肉包子,秋漾影二話不說立刻拿了一粒。
剛蒸好的肉包子又香又可口,她張大嘴巴咬了半個,油亮的肉汁潤澤了她的唇瓣,只見她心滿意足的暢快喊道:
「嗯——好吃好吃,真好吃喲!」
一瞥見她難看又誇張的吃相,路寒袖用手微遮顏面,羞愧得簡直抬不起頭。
舉箸再夾了些菜蔬塞進嘴裡,再喝幾杯茶順順喉嚨,秋漾影吃得津津有味,哪像路寒袖早已倒盡胃口,完全吃不出食物的美味。
「你不餓嗎?」
「是的,我很飽。」他悶悶地答,卻看也不看她一眼。
「那……這肉包你吃不吃?」
「不吃了。」
「太好了,那我就全把它們塞到我肚裡嘍。」
也不過是幾個肉包子,有必要高興得手舞足蹈嗎?路寒袖放下筷子,只希望她能趕快吃完好走人,他實在不想再承受旁人的異樣眼光了。
突覺頂上光線被攔了大半,納悶抬臉,只見兩名年輕女子立在桌邊。一個身著黑色勁裝,頭綁黑色絹帕,一個外罩雪色及膝斗篷,下搭月白色繡花裙子,冷若冰霜的容顏,當著他的面,極不客氣地將一隻青布包袱咚地一聲放在桌上,冷眼睥睨坐著的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