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寒袖漾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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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頁

 

  儘管心裡有氣,但路寒袖不是個背信忘義的人,他答應她會平安帶她回杭州城,就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棄她於不顧。雖然他自忖她的安全絕無虞慮,但她畢竟是個女孩子,把她丟在這荒郊野外實在不妥,況且她還是個路癡,他沒幫著認路,她一定在這片林子裡迷路到老死。

  秋漾影同樣愈走愈感不安,雖然她對這兒人生地不熟,但憑藉著自己一身好膽識,應該不至於遭人欺掠才是,大不了多問些人返回杭州去。可是,如果把這個笨傢伙丟在這兒,未免於心不忍,他又沒什麼功夫底子,萬一遇到壞人,肯定只有吃癟挨揍的分。

  思及此,兩人同時回首出聲:「我覺得……」察覺對方竟也正好駐足轉過身來,不禁愣了一愣。

  「你……你要說什麼?」他不減傲然神色,從容地問,無奈兩人之間已隔了好大一段距離,不扯大嗓門說話對方根本聽不到。

  「那你又想說什麼?」她也努力裝作若無其事。

  「你先說,免得待會兒我不想聽了。」

  「沒關係,還是你先說,先說的先贏,我這人很大方的。」

  「你這樣分明是要我佔你便宜,不不,還是你先說。」武功造詣不深的他,喊起話來格外吃力。

  「就叫你先說,你婆婆媽媽的推辭個什麼勁呀?」她沒好氣地吼。

  「我就要你先說,你再 嗦我可不聽了!」他也一副抓狂樣。

  秋漾影倏地抿唇不語,雙手橫抱胸前,挑著柳眉斜睨他,倒要看看這傢伙幾時才要拉下臉。

  「怎麼,你究竟說不說?」

  她置若罔聞的輕哼,扭頭望向遠處天邊的崇山峻嶺。

  路寒袖簡直被打敗了,他這是招誰惹誰?再喊下去喉嚨恐怕會痛到流血。

  罷了、罷了!

  他認栽地舉足往她的方向邁去,邊走邊感歎。

  「走了走了,別耍小孩子脾氣了。」擦肩自她身邊經過時,他丟了這麼句話。

  「我才沒有耍脾氣!」她不爽地在他背後嚷,一邊跟上腳步。

  「既然沒有,剛剛要你說話你又不說。」

  「是你先說我的,你還敢說。」

  「好好好,都是我不對,全都是我的錯,可以了嗎?」他自暴自棄的妥協了,不管她數落什麼全都認了。

  「本來就是嘍!你知道就好了。」她洋洋得意地點頭。

  「唉……」

  兩人一前一後的朝來時路走,沿途山山水水根本無心欣賞。半晌,瞧見一個年約三十出頭的男子,神色驚慌又滿臉痛苦的倒在路邊呻吟,一條腿汩汩流血,不斷抽氣打滾,秋漾影立即奔了過去。「這位大哥,你怎麼了?」

  「我……我……」他臉色發白、嘴唇發紫、全身冒著汗水,見到他們卻支支吾吾的。

  路寒袖毫不怠慢的檢視他的傷口,撥去男人褲管邊的樹葉與校梗,迅速取出一條白帕綁在傷口的上端。

  「這是你自己跌倒撞到的嗎?」

  男人有些驚懼地來回張望著兩人,欲言又止。

  「別緊張,我們又不是壞人。」秋漾影不解他何以如此害怕。「你住哪兒?我們扶你回去吧。」

  見他們確實不像剛剛那一夥人,男人這才稍稍安心地點頭,顫抖地發出聲音:

  「我……我就住在離前頭那個鎮不遠的山邊。」

  林野山麓邊,一棟狹小寒酸卻樸拙可愛的茅屋,傍著一條蜿蜒小溪而建,屋外圍著一圈半人高的籬笆。籬笆內有兩方菜圃,各自種植了不同的蔬果,綠意盎然,菜圃旁放有一排曬衣用的木桿,艷陽正炙,桿上掛著幾件粗布衣衫與兩件男人的灰色長褲,還有幾件稚齡孩童的可愛小衣,看起來像是剛洗刷完畢上架不久,尚在滴水。

  在曬衣桿後端草地上有一個竹簍子,裡頭養著一隻活蹦亂跳的大母雞。有個身著素色衣裳、青布裙子的女人,頂著烈日在為簍子裡的母雞添清水,之後便開始灑水澆菜,細心地彎腰拔除雜草。偶爾她挺直身軀望向溪邊玩水的那對寶貝兒女,嘴邊不經意地湧起幸福微笑,那抹笑容雖淡,卻比日正當中的陽光還來得刺眼美麗。

  驀地,有人推開了籬笆的竹門,她訝異地抬眼一瞧,隨即驚叫出聲,手裡握著的勺子掉在地上。「玄儒!」婦人急切地迎了上前。

  「別緊張,我沒事的。」被好心人扶著進家門的梁玄儒虛弱地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怎麼回事?你的腿怎麼了?你……你……」焦急得眼淚都快蹦出來的孟湘菱,看到那沾染了大量血跡的褲子,幾乎要暈厥過去。

  「這位大嫂您別急,先把他扶到床上躺著再說。」秋漾影忍不住說道。

  「我……」孟湘菱紅著眼眶望著這兩個陌生男女,這才趕緊帶頭進了屋裡,讓丈夫好好躺下。

  「事不宜遲,麻煩大嫂您快去請個大夫前來瞧瞧。」路寒袖一邊用剪刀將男子的褲子剪破拉高過傷口,一邊對那女人說著。

  「那他要不要緊、要不要緊呢?」

  「他不會有事的,你還是快去吧。」

  「好好,我這就去,我這就去!」孟湘菱轉頭飛快地跑出茅屋。

  「真……真是抱歉,要這樣麻煩兩位。」即便疼痛難當,梁玄儒仍試圖說些什麼感激的話。

  「這樣的客套話請免了吧,你現下受了傷,倒不如閉嘴乖乖地等著大夫來為你上藥包紮。」

  「嗯……謝謝。」

  「漾影,麻煩你去弄盆乾淨的水來,他的傷口不先處理不行。」路寒袖對秋漾影說道。

  秋漾影愣了一下,因為他順口而出的「漾影」兩字,叫得恁般親近自然,彷彿他們關係十分密切要好。

  但她沒去糾正他的叫法,反而乖乖地嗯了一聲便尋到灶房去。

  他和她之間的奇怪關係,好像突然之間有了論定一樣,而她竟出奇溫馴地接受了,雖然她想問問他,為什麼突然喊了自己的名字?

  卻忘了問自己,幹嗎樂不思蜀地邊走邊竊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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