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樣的既定事實?」
芷芽不多想就坦率地道:「我是個乏善可陳的人,長相平凡又沒有絕頂的頭腦,不論做什麼,注定要慢人一步、矮人一截。」
「你認為自己乏善可陳、平凡、不聰明?這我不同意。"他嚴厲地反駁她的話。
「你不用安慰我了,我面試新職那天,你和總經理夫人在頂樓接待室討論我時,也說過類似話,我都聽到了。」
周莊一楞,「我說了什麼?」
「你跟你媽說,知子莫若母,你媽該知道你對我這種不起眼的小女生是完全免疫的。」
「喔,你聽到那句話啦!"他聳一下肩,解釋,"我之所以跟我媽那樣說,也是出自一番好意。」
「一番好意?」
「你不會希望自己還沒上班就被人莫名其妙地開除吧!」
芷芽聽完周莊牽強的解釋,馬上聯想到陳雅芳的際遇,她很想相信他這個少東冷酷無情的批評是真出於一番好意,可惜,她找不出他為何那麼做的道理了畢竟,他們只是同搭過一輛計程車而已,她會不會被開除,應該無關他痛癢才是,當然,牛角尖也就更不會往"十年修得同船渡"這個方向鑽了。
「無論你相不相信,我還是得告訴你,我不同意你自憐自艾的說法,反倒覺得你最大的毛病是『後知後覺』。你的後知後覺讓你看不到自己的原貌,也看不清別人對你的好感。」
她沒去多加揣摩他的意思,一味地附和,"你說得對極了,謝謝你告訴我,我還有這個壞毛病。」
周莊無力了,他實在不知道要怎麼做,才能讓她知道他對她有好感!他約她吃情人大餐,她當他們在參加美食展;他對她深情款款,脈脈無語,她視而不見;當然這點不能怪她,因為她多半時間是跟瞎子無異;他衝著她笑到牙酸嘴麻,她也沒半點感覺,她以為他牙齒白,是嗎?
她該遭天譴的後知後覺害人實在不淺!周莊暗咒一句後,說:「對,壞到極點了!
"他沒好氣地橫她一眼,按擦下性子問:「講了半天,我還是不清楚你究竟羨慕別人什麼?」
「我羨慕有美麗外表的人,包括俊男與美女。」
「為什麼?」
芷芽近乎懊惱地解釋:「就是因為自己沒有,所以才會羨慕別人嘛!」
「但總有一個確切潛在的原因在你腦子裡作祟吧?」
芷芽想了一下,順手拿起身邊的抱枕抱在懷裡,'好吧!我覺得外表漂亮的人比較吃香。」
「未必見得。"他嗤了聲。
「但絕大多數是如此的!像你和陳秘書那樣的人總是能吸引他人的注意力,你們似乎總是佔上風的那一類。」
聽她直言無諱地讚美自已,周莊不自覺地揚起眉,一臉受寵若驚,但口氣裡淨是嘲諷,"有嗎?我怎麼沒那種心有慼慼焉的感覺?」
「那大概是因為你們總處於優勢,無法體會我們這些身處劣勢的人的感覺。」
周莊大手往心口一摸,露出受傷的表情,"我突然有那種被你排擠的感覺,你這樣分類似乎有欠公允。」
芷芽兩眼一轉,視線挪到抱枕上的褶邊,一面整理,一面消極地回道:「世上本來就沒有絕對公平的事。」
周莊絕對舉雙手贊成!如果世事皆公平的話,她不可能那麼難搞定。他雙肘抵著微張的膝頭,傾過上半身,嘗試給她一點信心去認識她有那種潛在的魅力,如果他能的話,他會以大膽的行動當面讚美她魔鬼般的身材,但因為她是土豆芽,所以他不能,只好說:
「莎士比亞曾這麼說:如果你能做天上的星星,就做天上的星星。"若不能的話呢,那就做山上的野火。」
芷芽想著他的話,遲遲不答。於是周莊逕自接口,"如果還是做不成野火,那就做家中的一盞燈。也許家燈的確不比星星羅曼蒂克,卻溫暖可親多了。」
芷芽停了好久,才說出自己的看法,"沒想到你還舉得出這麼深奧難懂的哲理。」
「豆芽小姐,我念過書,好嗎?"他嘴角一彎,頗不是滋味地說:「看樣子你好像認為我是那種美則美矣、其實滿腦子泥漿的人。」
「我沒這麼想啊!"芷芽眨著無辜的眼,強忍著噗嗤大笑的衝動,然後硬著頭皮否認自己那麼想過。其實,在今天以前,她是真的把英俊多金的他跟不用大、小腦的健美先生畫上等號。
周莊懷疑地雙手跟她保證,"唉,你別那麼緊張嘛,即使真那麼想也無所謂。我又不能把你吊起來毒打一頓。」
「你難道不生氣?"芷芽將抱枕堵在鼻息間,以便遮住漸往上揚的唇角。
他好笑地說:「哪來那麼多氣好生啊?不過就是有那麼一點自尊心受損罷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芷芽摸摸鼻子,嘟噥道聲歉後,終於把擱在心頭的事攤了出來,"嗯……你不是嫌晚嗎?怎麼臨時又改變主意了?」
「因為我想參觀府上的廁所。」
「喔!"芷芽理解地點了頭。
但他旋即以篤定的口氣推翻自己前面所說的話,"不過這借口很爛,真正教我上門按你家電鈴的原因是我想約你出去吃飯。」
什麼都可能,就是要再約出去吃飯這點不可能!芷芽寧願相信他只是單純地要借廁所,「你確定嗎?」她小心謹慎的口氣好像不相信他長大腦、有判斷能力似的。
既然已被她看得那麼智障了,周莊暫且抑住自己的尊嚴,決心追她到底,"百分之百確定。是禮拜四我得出公差,只得請你將就後天了,我瞭解你晚上沒空,所以我們改吃中飯,好嗎?你想去哪裡吃?」他簡潔地問,表面上是在徵求他的意思,實際上卻霸道得很因為他不打算給她第二條選擇。
「可是我午休只有一個半小時的時間。」
「我不也一樣?」周莊再次問:「你想去哪,我們就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