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芽花了一個週末才把整件事想清楚,但清楚跟通透是差了一大截。同一時間,她接到了周莊傳來的紙條,請她傍晚挪出一個小時的時間,在'霧都'見面,芷芽沒去。連著兩日他重複同樣的動作,芷芽仍舊是相應不理。到了週四,他就沒叫人傳紙條上來了,芷芽崩了好兒日的弦終於鬆了,沒想到卻被一重又一重的失落包圍。以至於這周過得很不愜意,假日時,無色彩的日子。
別人患的是星期一症候群,她張芷芽染上的是天天症候群。二十歲,別人過得像風和日麗的春天,而她卻過得殘冬,難道就再也沒有法子能讓她快樂起來嗎?
唉!也許是該聽聽天美的話的時候了。下定決心後,又拖了四、五來日,一個衝動,芷芽趿著拖鞋跑到街角的理容院燙頭髮,她想燙成周頻的形樣但因為拙於解釋,只好任藝高膽更大的小姐擺佈。
燙出來的第一晚,她覺得自己是美得冒泡,結果一覺醒來攬鏡自照後,泡影破滅!
只因她不諳整理一頭蛇發,所以早飯也不煮、便當也不帶,兩百塊往桌上一放,讓人一刀除去了三千煩惱絲,這才敢踏進"遠業。」
沒想到,公司大門深鎖,值班警衛告訴她,今天是"行憲紀念日!回家嗎?不,既來之則安之,一個無聊的人在這種非常時期往往能將無聊的定義註釋到完美。
首先,芷芽從超商買來三份報紙及一份時報週刊,跑到速食店裡,嚼著薯條將每條花邊"星"聞,一一瀏覽完畢,才去看早場電影,散場後逛了一下櫥窗,替芷薇挑了一個蝴蝶發圈、幫少鴻挑了一件運動衫,再吃一碗丁香熱豆花和一盤炒麵後,便打著飽嗝去找天美,因為她知道天美絕對會感激她的出現。
芷芽在五點半時回到家,一進陽台鞋還來不及脫,芷薇和少鴻便將鋁門一拉,探出頭追問:「姊!你跑到哪裡去了?」
「我去天美那裡幫忙啊。"芷芽將鞋放到鞋架上,轉身踏進屋內。
這時芷薇才叫了一聲。"姊!你剪頭髮了!怎麼剪那麼短,像個小男生。」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短,才有女強人的氣派。你不懂就免開尊口。來,來。來,看我替你們帶了什麼回來……"芷芽這時才瞄到籐椅上的禮盒,好奇地探頭問:「那是什麼?」
少鴻興奮地說:「是周大哥送來的,他下午三點到,足足坐了兩個鐘頭才走,他還送我金筆耶,是高仕的喔,對不對,二姊?
「嗯!我的是一件大衣,很漂亮呢!我穿給你看。"芷薇說著從大盒裡抖出衣服往身上一披,雀躍地問:「好看,對不對?」
芷芽沒理妹的問題,反問了一句:「我們跟他非親非故,他幹麼這麼多禮。」
「不知道!不過大姊也有呢!"少鴻從一個紙袋裡掏出一個包裝精類的小盒,遞了過去,"吶,在這裡。姊,趕快拆啊!或者,我幫你拆。少鴻見姊姊沒有出聲反對,當下就動手了,芷薇也一個勁地湊上前去。不一會兒,一陣驚歎不已的"哇"從弟妹大張的嘴裡逸了出來。
「是翡翠別針呢!」少鴻說。
芷薇以手拍了一下弟弟的腦袋,"少驢了,是髮夾,翡翠髮夾,還有碎鑽呢!哇,好漂亮,姊,我幫你夾上……"芷薇拈起髮夾往芷芽的頭髮比了過來,這時她才記起老姊已把長髮給剪了。
芷芽一臉沉默,不悅地瞥了妹妹手上的髮飾後,說:「把東西統統都放回盒子裡,我明天帶到公司還人家。」
「為什麼?"芷薇訝然問道:「只因為姊剪了頭髮就不喜歡這個髮飾了嗎?這東西很特別呢,周大哥一定費了好多心思才買到的!
芷芽叉起了腰,一臉權威地道:「別傻了,有錢還怕買不到東西嗎?再說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他送我們這些東西,下次我拿什麼還送人家?」
「可是……是周大哥親口說要送我們的啊!我們起先也是跟他說不知道要回送什麼,你若不喜歡,大可把自己的禮物退回去,但我不認為你有權力要我們跟著你去拒絕人家的一番好意。」
芷芽知道芷薇是據理力爭,但她聽不下去,她只覺得周莊打算以散財的方式令到她們姊妹起爭執。"既然這樣的話,隨你們便。"芷芽把自己買來送弟妹的禮物丟在椅墊上後,就進房去了。
第六章
正點半一過,芷芽拎了一隻大袋,走進嘈雜煙塵瀰漫的"霧都"。"霧都"這名是其來有自。因為此店的顧客群以癮君子居多,不論男女,皆是煙不離手,搞得這屋子塵煙瀰漫,幾乎終年不曾散過。
芷芽四下環顧,睨到了坐在底端、側頭含煙閱報的周莊,馬上穿越過聚在吧檯前的人群來到他桌前,然後將紙袋往厚報紙上一放,有點忐忑又有點情怯地在他對面坐下。
周莊慢掀起眼皮打量芷芽,將含在嘴角那截新燃的煙改架在煙灰的缸的凹槽裡,然後將報紙往旁一擱,環抱雙臂,嘲弄地問:「你這麼一刀喀擦下去。是在跟我抗議,還是打定主意要跟自己過不去?」
「都不是,找是因為燙了頭髮不會整理,所以才想留短髮,湊巧挑了昨天'早上'去剪,"芷芽特別強調時間,以免他誤會,"所以你送的這副髮夾就派不上用場了」
周莊將肩一聳,仍是一派不在乎的樣子,"既然如此何必多走這一趟?你就近找個垃圾筒用力一擲不是比砸回我臉上要來得痛快多,還是豆芽小姐生來就有這樣的僻好,喜歡欣賞男人。」
「我是要請你別再送我弟弟、妹妹東西……"芷芽才剛開口,就被他陰陽怪氣的表情給堵住了口。
「憑什麼?"他回問她一甸,"就憑你虛長他們幾歲,便有權力替他們否定掉一切不合乎你假道學標準的人、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