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茴搔搔頸背,避開他所噴出的鼻息,然後揉拭眼睛,不解地問:「媽,你到底在說什麼,我怎麼都聽不懂?」
「報上說!有個跟你同名同姓的笨女人要嫁給那個葷素不忌的日籍大亨……廣崎日一。」
轟隆一聲雷鳴在若茴腦裡迸響,滿天紅綠煙火四散,她隨即大叫道:「我的媽!你再說一遍!」
「聽你的口氣就知道這絕對不是真的,我女兒眼光一向是頂尖的,怎麼會看上那種不郎不秀的登徒子呢!反正別家女兒想急著超生也沒我的事。好啦!我放心了!中午別回來吃飯了,記得到晶華啊!好不容易那個加州伯克萊博士肯再見你,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我也才有面子。不吵你了,繼續睡吧!」
「媽!等等!且慢掛電話……媽!」若茴皺眉聽著母親切斷電話,隨即狠狠摔上話筒,抽掉緊黏在自己身上的那雙淫手,轉身跳下床,大吼:「你……你給我一五一十的解釋清楚!」
他一臉嬉笑的轉開話題說:「你說你的水管被堵住了?正巧我是內行人,不過久沒練習,可能有些生疏,可得多包涵些。是廚房的嗎?」
若茴楞了一下,看著他直起修長的身子要往廚房走去,急忙擋住他的路,「你不要閃爍其詞,我要解釋,現在!」
「解釋?」他狡滑地轉了一下眼珠,「沒什麼啊!我三十六了,人家問我是否想要討個老婆好過年?而我說是啊;人家再問我有沒有心儀的對象?而我說想娶個叫林若茴的女人罷了。你到底要不要我修水管呢?」
若茴真想拿個棒槌把他打出去!他以為他可以像一陣風般,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然後再次擺佈她,把她當傀儡般地戲耍,隨便任他折足切臂、扭頸弓身,不吐怨怒?
「不用!你最好馬上離開,我這裡不歡迎你來。」若茴剛說完話,一陣電話鈴又響了起來,她見他移動身子,馬上拔腿要去切電話,但還是慢了一步。
「喂,哪裡找?喔!你打錯了,這裡是大安分局。」說著霸道的切了電話。
若茴氣得大叫:「你患失心瘋了!人家撥錯電話就算了,幹嘛騙人?」
不到一秒,電話鈴又響,他穩穩地接起來聽,悶不作聲,過了良久才說:「你問我混那個道上的?我混日本三口組的。聖母峰爬了九年,還蹲在山腰下,你可以收拾行囊、打道回府了,趙先生!」他眼尖地瞄到若茴衝上前搶話筒,便伸出長臂擋著她,嘴裡還不客氣的說:「憑你的身份,還不夠格問我是誰,你最好別再打來!」然後將電話插頭拔掉,一勞永逸。
「你真過分!他是我朋友!」若茴氣得猛捶他的胸膛,「你沒有權利這樣對我的朋友!」
他抓著若茴的手腕,小聲地解釋:「他根本是想腳踏兩條船。」
「我早就知道了,但他只是好朋友,與你相比,他是小巫見大巫了,你說這種話也不覺慚愧嗎?」
他嘴一撇,無法否認,才建議說:「現在開始覺得有一點了。我們中午出去走走吧!」
「不好!我中午有事,你馬上給我走人,而且別再來了。」若茴推著他走到門邊,經過衣架時,順手拿起黑外套及男鞋,往他身上一塞,門一拉,「不見!」
金楞機伶地以膝擋著門,問:「你要去哪?」
「瘋子才會告訴你我要去哪!廣崎先生!」若茴齜牙咧嘴地跟他做了一個鬼臉,踹他一腳,不客氣的摔上了厚重的鐵門。
※※※
溫馨的陽光隔著玻璃直照上若茴的頭上,她苦著臉坐在餐廳內,強迫自己聽著這個大博士發表高見。濃眉大眼的他的確很高,長相夠得上帥的標準,帶了一副斯文的眼鏡,談吐看來也還算得體,但是在短短不到一個小時裡,若茴已聽膩了一百個「youknow」,只想咆哮地跟他說:「Idont'tknow!」。但她只是專心吃飯、拉長耳朵聽,根本不想插嘴。
「聽貝阿姨提過,你曾去歐洲留學過,這很好,能出去見識見識總是件好事。不過沒有念個名堂就回來,實在很可惜。Youknow,處身於一個知識爆炸的年代,人要不斷充實自己,才不會為潮流所淘汰。Youknow,我本來可以在美國就近找到一個好對象,但是鮮少有女孩子的觀念能和我的配合上,何況最近盛傳字母病,做個平常朋友倒可以,但遇上婚姻大事時就得照規矩來了。我們關家算是傳統、嚴謹的望族,家父、家母總希望我能娶到一個秀外慧中、聽話守分的中國好女孩。家母曾大大褒揚你的優點,如今見著,還不得不同意家母的話,你的學歷條件雖說弱了點,但是我認為那一點實在是弱得微不足道………」
若茴擠出了一個假笑,假裝回過頭去,突然地看到對桌有位帶墨鏡的男子朝她的方向看過來,與她的目光交會不到一秒後,馬上又轉回去對同伴說話,這教若茴不禁豎長了耳朵,去聽那個人用要死不活的音調說:「嗯!江先生,你們這裡的豬肉味道真美,我可以問一下是哪個品種的嗎?」
應是叫江先生的人說話道:「先生,您問這問題用意何在?」
那個懶洋洋的聲音解釋道:「是這樣的,我有位飄洋過海回來、名叫艾冬弄(Idon'tknow)的朋友,是個『笑子』,奉父母之命,回國想找頭基因優良的母豬育種以改良肉類品質,但最近因為市場病變,死豬甚多,又唯恐找到帶原菌的母豬,特別要我幫他注意一下。」
那位江先生會意地回道:「有時候怪不得母豬的,如果是豬哥本人天生偏執或神經質的話,豬小姐的基因品種再好,也沒啥用。」
若茴聽到這,雙手緊握刀叉,強力地憋住了氣,但還是不小心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