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我有辦法就是了,至於怎麼知道是最高機密,恕我保留。」
那綾想了一下,猜測,「你兩個月前趁我煮開水時,偷抄下來的,對不對?「
「我不用偷抄,區區八個數字,記在腦子裡不是一件難事。還有,小姐請你識實務點,戒心別這麼重,我主動打給你,你比較省錢。」
他的主動,那綾這一刻可不感激。「我不允許任何人在電話上這樣騷擾我。」
他揄揶地反問她一句,「這樣,這樣是怎樣?」
「你要我脫褲子,還在電話亭裡!」那綾對著電話尖叫。「你讓我覺得自己是個廉價的阻街女郎!」
「大小姐,你這話嚴重了吧,你有不服的自由啊!」
「但是你……」那綾想插話進來。
他不予理會,繼續解釋。「更何況我們隔了那麼遠,你有脫沒脫我怎麼知道。」
那綾總算聽出他的調侃,但還是氣得指責他,「你不該拿這種事來消遣我。」
「我只是讓你體會什麼叫『電話性騷擾』?」
那綾這時才面對自己這兩個月來緊糾纏他,可能帶給他不便的事實。「我懂你的用意了,抱歉。現在我是問真的,如果你不希望接到我的電話的話,我不再打了。」
「你可以打,我若不在,請你不要不留話。」
「不要不留話?意思就是你要我留話了。但你會回我電話嗎?」
他本打算說試了才知道,想想不妥,於是慎重地說:「會的。不信的話,你現在可以掛掉,我再打給你。」對啊!這通電話不就是他主動打過來的嗎?
是他「打」過來的!那綾捺不住興奮,人往沙發一仰,猛地朝半空中踢腿。「別掛,我信、我信。」
「好,信就好,你這樣製造噪音,很容易讓人以為地又震了。說說你現在在做什麼吧!」
「我正坐在沙發椅上縫襪子。」
「縫襪子?現在除了老一輩,或干服裝的以外,會女紅的女人可不多見。」
「嘿,可別那麼鐵齒,你正在跟一個很會女紅的女人講電話。」
「哪裡學來的?跟你賢慧的娘嗎?」
「不是,是跟我外婆學的。我很小的時候,我媽就離開我了,我是我外公外婆帶大的。」
「你說離開,指的是『上天堂』嗎?」
「喔,不。她人還健在,只是經年在國外工作,遇到假期時才能回來看我,我每隔一陣子會收到她從遠方寄來的錄音帶。」
「你怨她嗎?」
「喔,不,才不怨呢。我有一列愛我的長輩和成打的表兄弟姊妹,童年生活很快樂、充實。」那綾知道對方已往連續劇那方面想去了,遂解釋。「我媽年輕時曾到法國攻兒童心理學和比較文學,放假時跟同學到西班牙的一個小島上度假,那個島被當地人稱為罪惡島,因為島上當年都被只會說英文的新教徒觀光客佔領。不過島上還是有一座半觀光的哥德天主教堂,我媽玩興正濃就進去用拉丁文做懺悔,誰知那個聽她懺悔的神父是從葡萄牙南部的一個教區派出來實習的,本以為會碰到只會說英文的觀光客,一聽到我媽用拉丁文,緊張地說不出活來。」
「你接下來是不是要跟我說你媽和那個神父戀愛了。」
「你怎麼猜到的?」
「這不難,老掉牙的劇情,好像在哪一出連續劇裡看過。」
「我知道,你是指『刺鳥』對不對?但是我還沒說清楚的是那個被我媽嚇到的神父其實還沒正式宣誓過,他只是神學院的畢業生,在正式宣誓前,學院理的院長主教派他出來尋找真性情。」
「嘿,想必他一碰上你媽就確定她是他人生所愛的人,決定還俗了。」
「也不完全是。根據我媽的說法,他和我媽算是一見鍾情,他雖喜歡她,但更愛上帝,即使毅然拋下一切跟我媽回法國住了六個月,但他總是會在半夜抱著十字架哭,後來我媽懷孕後,離開他回到台灣來生下我,等到再回去找他時,才知道他以平民的身份到南美洲最蠻荒的地方傳教去了。」
「所以你是中葡混血兒,難怪我覺得你的五官不太尋常。」
「嗯,你若不提,連我自己都會忘。我記得小時候,人家看了我都說我好可愛,長得像洋娃娃。我外公一方面很高興,一方面又很介意人家發現事實,所以總是跟街坊鄰居說我父親是北部人,有荷蘭人血統,和女兒在國外進修。我沒有我父親的照片,所以從來沒見過他,大概就因為這樣,我愈長成愈像中國人,到國中時,就沒人再提出疑問了。」
「那你媽和你爸到底有沒有再相遇呢?我希望有,要不然前面聽的全算是廢話。」
「不要急嘛,我現在就說了。我媽加入紅十字醫療單位,自願到中南美洲照顧當地失怙或因病被遺棄的兒童,冀望能夠探聽出我生父的消息;但很顯然地他改名了。南美洲地廣人稀,除了交通不便外,國與國之間的戰事又多,等到她進過朋友間輾轉的聯繫找到他的下落時,已是十年之後的事。
「別跟我說他已結婚生子,要不然我會認定你從頭到尾都在唬人。」
「喔,沒有,我跟你講的都是真話。當我媽跟我爸重逢時,他還是孤家寡人一個,只不過他病得很厲害,當他看到我媽時,以為上帝就要來接他走,所以幫他找來了可以解他心結的女人。事情很奇怪,我媽當初離開我爸時,沒將懷孕的消息透露給他知道,多年後,在安地斯山脈裡一個世外桃源的小部落裡,有個巫師告訴他,他其實有一個後嗣流落異鄉。為此他很難過。」
「他在當地幫助了很多因戰爭、疾病與政客奪權而流離失所的孤兒,沒想到卻讓自己的小孩也陷入這種可能性。所以他跟上帝祈禱希望能得到救贖,由於心上一直掛念著這件事,整個人開朗不起來,心病再加上慢性腎臟病讓他終於垮了下來,後來被同事送進我媽服務的秘魯天主教醫院裡,兩人才再次相逢……」那綾說到這裡,突然聽到線路發出「收」地一響,聽來象空包彈,馬上問:「你在幹什麼?」